丹水叮咚张书勇.QD

55

半下午的时候,杏山深处,南山西南坡间一块光挞挞的卧牛石上,老咕嘎和德贵老汉并肩而坐,各自嘴噙烟管,大口的抽着旱烟,——烟丝当然便是梁栋从湖北捎回来的烟叶子揉碎制成的了。

老咕嘎和德贵老汉的烟管一长一短,长的有胳臂那么长,短的有筷子那么短,皆用竹根打通内孔后削制,梢端黄铜烟锅,末端绿玉烟嘴,下面都系着烟袋;不同的是,老咕嘎的烟袋用粗麻布大针脚缝成,而德贵老汉的烟袋却用黑丝绒布细针脚缝成,上面还精心绣着鸳鸯戏水的图案。

两人的脚下是依着山坡开垦出来的荒田,约有七八分地左右,这是老咕嘎三个月来起早贪黑、闲里偷忙的劳动成果。

老咕嘎之所以选中这片山坡开垦荒田,是因为这里相对而言石头较少土壤较多,地势虽稍倾斜但还算平坦,雨季多少能涵养得住水分,最重要的是山下里许远处就是汩汩缓流的溪水,一年四季大部分时间都不断流,完全可以满足灌溉需求。用老咕嘎的话说,这是百里挑一的“风水宝地”。

老咕嘎也曾四处蹓跶看过,其他公社食堂里的民工都在纷纷寻找地势,开垦荒田,不过却皆不入他的法眼;当别人羡慕他开垦的这片荒地时,他口咬烟管,双手背后骄傲的说:“我要把这里建成引丹工地上的‘南泥湾’!”

现在这块荒田里栽着辣椒、番茄、南瓜、豆荚、莴苣、小白菜和莙荙菜的幼苗;幼苗新入土,急需频繁浇灌,德贵老汉就自告奋勇的和孙子正说了,前来帮助老咕嘎。因为老咕嘎和德贵老汉每天下午太阳落山时候都来挑水浇灌,所以这些幼苗全都长得既郁郁葱葱又旺旺实实。

抽完一袋旱烟,老咕嘎和德贵老汉再次挑起水桶走向坡下的溪边,在溪中把桶灌满了水挑着走进荒田,然后用葫芦瓢一瓢一瓢的舀起浇在幼苗的根部;当水流进壅在幼苗根部的土壤里时,两人都能听到土壤吸收水分时发出的汩汩的悦耳微音。

“天是越来越热的了。惊蛰一过,春分也就近了!”老咕嘎右手拎桶左手执瓢走在田垄间,一面将水浇向幼苗一面对着德贵老汉说。

“距离惊蛰还有大半月的时间哪!”和老咕嘎相距两三丈远的德贵老汉一面浇水一面答话。

“是吗?天气这么热,我还以为早过惊蛰了哩。把他的,这工地上也没个万年历看!”

“你要看万年历,我那里有一本,不过早就破得卷了毛边了!”

老咕嘎道:“说说罢了,我哪有时间去看?再说我又是不认得字的睁眼瞎,狗看星星一天明,哪里就看得懂了?不过人说三月小阳春,这还刚二月头上哩天可就热起来了;再要这样下去,我看身上的夹袄就该脱掉了!”

“脱不得脱不得,别看晌午头热,可一早一晚凉着哩。”德贵老汉接话说道,“二八月乱穿衣,天气忽冷忽热,最是人容易得病的时候!”

“说的也是。老祖宗说过,”老咕嘎答,“春暖暖秋冻冻,看来这夹袄也不敢随便脱哩!”

远处,工地上的大喇叭正在播放县委通讯组撰写的最新评论;声音随风飘来,时断时续的响在耳边:

“在共产党领导下,只要有了人,什么人间奇迹都可以创造出来,中国人民就是这样顶天立地的英雄人民。中国人民有了毛泽东思想,西方资产阶级有的,我们要有;西方资产阶级没有的,我们也要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