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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时分,日落西山,火红的云霞铺满了大半个天空。南山脚下的小溪边,芳草夹峙的小道间,张玉山肩挑箩筐,箩筐里满盛刚刚汰洗干净的衣物被褥,和春花肩并肩的走着。
霞光在铺满天空的同时,也给张玉山和春花的身体镶了一道虚幻的金边,使两人看上去都变得红通通的了。
为民工们拆洗被褥、去棉改单的任务已经完成,明天一大清早,包括春花在内的支前分队的一百五十名妇女就要离开工地,回往十林公社了。
南山脚下,一簇簇沿溪而生、青碧葳蕤的芭茅丛遮蔽住了小道,也把张玉山、春花和分散行走的众多妇女掩映起来,使得大家谁也看不到谁的身影。
“玉山……”走至一处拐弯地方,前前后后的众多妇女似已远去,四围静寂无声,春花忽然低声叫道,嗓音潮润得厉害。
张玉山答:“嗯!”
“你……想我吗?”春花停了片刻,方道。
“想。”张玉山说,“我每天都在想着你!”
春花侧头盯着张玉山的脸,问:“哪里想?”
“这里!”张玉山右手食指点着自己的脑壳。
“我也想你,可我是这里想。”春花伸手指指自己的胸膛,“自打你走,我日里夜里没有一刻不在想你。有几次睡到半夜,朦胧中似乎听见门响,我急忙翻身下床,可走到门后才意识到那只是梦中的幻觉……”
春花停脚住步,抬手抚着一株芭茅修挺斜逸的清脆枝干,两眼泪光晶莹,潸潸欲滴。
南山脚下,一平如镜的溪面下倒映着落日、彩霞、群山、芭茅,也倒映着张玉山和春花的身影。
张玉山低垂着头,很久没有说话;他想起了春花刚来工地的第一天黄昏,两人之间的对话:
“这次来到工地,咱奶交给我一个任务,那就是找到你,叫你无论如何也要加把力,争取让她明年这个时候抱上重孙子……”
“现在工地上任务重,条件苦,还真不是时机。明年,明年吧!”
“不,我不。我就要今年,今月,今天……”
“春花,你要站在我的角度上考虑问题。咱公社魏书记年龄大,赵主任又受过伤,现在工地上一切都由我这个委员全面负责;可即使这样,咱公社也已连续六个月保持全县工程进度第一名的好成绩。咱们决不能因为个人的私事,耽误了国家的大事……”
“嗯,玉山,我知道你压力大。我听你的!”
“那,奶奶那里,你回去打算怎样交代?”
“这个就不用你操心了,你只管做好工地上的事吧!”
……
接着,张玉山又想起了窝棚内草铺上的一幕,时间是在春花刚来工地的当夜。
“张委员,你……还没睡着?”夜半十二点钟,梁明理低声的问。
是的,往日工地活重,常常累得大家一跤仰翻在床,不但睡的时候是什么姿势起的时候还是什么姿势,而且连梦都不曾做过一个;可是今夜他却失眠了,躺在铺上辗转反侧了两三个小时,仍旧双目炯炯毫无睡意。
他在心里想着春花,想着让奶奶抱上重孙子的事情;他更反复想着他和春花新婚之夜的难忘情景:
“好吗?”大红色的灯影里,春花伸手抚着他的脸颊,羞涩的问。
他满身大汗,愉悦的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