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 59 章(第3页)
时傅的那句“离开”,对朱安来说像是一道特赦令,受伤也好,冲动也好,但她得承认,她此生最遗憾的事,是没有带走他。
“年后我会和你江叔叔回国定居,你觉得好吗?”朱安轻声开口,她不知道她的一生还有多少个二十年,但她想用剩下的日子来弥补。
“都可以。”时傅目光平静。
“阿傅,妈妈想让你说好。”
花园的谈话传入耳边,林嘉因端着水果僵在原地,她看着花园里两人的背影,久久才找到自己的意识,注意到时傅起身,林嘉因移步进入旁边的书房。
林嘉因坐在书桌前,遥遥望着在客厅抽烟的男人,零零碎碎的记忆慢慢穿成一条线……
他说:嘉因,叫哥哥。
他说:是我们先认识的。
他说:好像忽然回到了十四岁。
他说:那棵树很特别。
曾经,林嘉因不明白他对她为什么会有这么深的执念,但在这一瞬间,她忽然找到了答案。
林嘉因注视着坐在沙发上的男人,他的身影沐浴在午后的日光里,淡薄的烟云将他浅浅笼罩,明明是一幅温暖的画面,可是,她却在他的身影里察觉到了那么浓的忧伤。
林嘉因忽然觉得呼吸不太顺畅,好像有一双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了她的心脏。
曾经,林嘉因以为他的家庭很幸福,可是,她从来没有在安姨口中听过他的一点消息,也从来没在安姨家里发现有关他的任何痕迹,连他深深铭记的十四岁,对她而言,也只是再寻常不过的一天,甚至到此刻,她也记不起有关于那天的细节……
他寄给她的那张明信片,梧桐树前只有他一个人的孤寂背影,因为他知道,那个小女孩儿已经不记得了。
林嘉因的眼皮突然有点烫。
下午,朱安回了英国,时傅和林嘉因将她送到了机场,回来后,两人刚走进院子,林嘉因就从背后抱住了他。
夜幕降临,晚风带着些许凉意。
“她跟你提起过我吗?”时傅淡淡开口。
“提起过。”林嘉因垂下眼,她不擅长撒谎。
时傅笑了笑,如果提过,第一次开会她就会认出来他。
“安姨的性格你了解,越是看重的越会放在心里。”林嘉因解释说。
“我不了解,一个离开二十年的女人,我怎么会了解她呢?”
时傅眼里一片淡漠,他没再纠结这些问题,拉着林嘉因的手回到了客厅,林嘉因坐在沙发上,发现身旁的桌子上放着一个小盒子,她拿过来打开,发现里面是从爱丁堡去往燕城和美国的机票……
一共二十张,日期都在7月20号这几天。
林嘉因压下心底的情绪,将装满机票的盒子递给了时傅:“去年的圣诞节,在西方人眼里是团圆的日子,可是前两天是铭安成立三十五周年的日子,也是你的第一个七年,她没有留在爱丁堡,而是来了燕城,她没有缺席过你任何一个重要的日子。”
时傅翻着那些机票,神情依旧淡淡的,过了片刻,他放下了盒子,甚至没有翻到底。
“嘉因,就像你介意林洁,我也介意那个女孩儿的存在。”时傅摸出了口袋中的打火机,但是又放回去了。
林嘉因看着他暗淡的眼,过了几秒,她上前摆正他的脸,对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海莉,是江叔叔和前妻的孩子。”
时傅的眼里倒映着林嘉因的影子,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眸,在她的声音中,渐渐生起了波澜。
时傅拿起手机拨了朱安的号码,但是挂断后他才想起来,她此刻在飞机上。
过了片刻,时傅冷静下来了,他看着那些机票,回想着以往的细枝末节,他好像突然明白了为什么陈叔叔在他每年生日那天,都要带他去四合院……
这半个月来,林洁没有去上班,她待在一座寺庙里,焚香诵经,为江婉祈福,也为自己赎罪。
禅院里,林洁正在抄写经书,突然手机亮了,这是她母亲打来的第三个电话,林洁放下笔,接通了。
“听说江婉走了。”
“嗯,什么感想?”
电话那头默不作声。
房间里,烟气袅袅地向上飘,林洁笑了:“妈,你死了以后是要下地狱的。”
“有你这么咒自己亲妈的吗?”
听着电话那边气急败坏的声音,林洁挂断了电话,继续抄写那份未完成的经书。
时傅下班来到林栖路,在房子里找遍了也没看到林嘉因,打她的电话也没人接,而公司的人说,没到下班她就离开了。
最后,时傅开车去了燕北,他站在别墅外,沉寂的房子没有一丝光亮,像是夜色里的一座孤坟,时傅进去打开灯,看到了玄关的鞋子。
他缓缓顺着楼梯上去,最后,在江婉的房间看到了她。
昏暗的房间里,她拿着日记本一动不动地坐在地毯上,长长的头发凌乱地遮住了脸,只有一丝清冷的月光落在身边,她的身影,似乎要被黑暗吞噬,似乎要在黑暗中悄无声息地消逝。
时傅心底狠狠一痛,她像一个溺水之人,把自己关在透明的笼子里,不呼救,不求生,任由生与死的痛将自己淹没,任由破碎的自己在海水中沉沦。
时傅情绪翻搅得难受,他上前抱住她,将她冰凉的手捂热,将她从黑暗的边缘夺回,将她周身的孤独与死寂驱散。
两人在地毯上紧紧地抱着,过了片刻,时傅抵着她的额头哑声道:“嘉因,我们结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