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3.713 血偿......
“该死?”像是听到什么很可笑的东西似得,女人咯咯轻笑了起来,她的笑声越来越大,在快速重组中的墙壁间回荡着,“——该死?!”
“是时候给你上最重要的一课了,小朋友——这个世界的运行规则就是如此,死去的都是不该死的人,越该死的人越不会死!!!”
她的笑声里,有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疯狂。
“善意、良心、友谊、爱?”
“亲爱的,那全部都是一文不值的废纸。”
“只有权力……权力才是颠扑不破的真理!如果你强大到能把所有人踩在脚下,强大到无视一切敌人,才不会被夺走一切,才能在这个残酷的世界上活下去!!”
在没人看得到的地方,从墙壁管道中渗出的猩红色液体咕嘟咕嘟地开始滚动起来。
一只通体惨白的厉鬼开始一点一点地成型,缓缓地从黑暗中爬出。
“……!!!”
忽地,陈澄只觉得背后一凉,他一个激灵,将身体猛地一扭。
漆黑的唐刀反射性地挥出,在空中划出一道锐利的圆弧。
下一秒,一只厉鬼在距离他的后脑勺仅有咫尺的地方被齐腰斩断,还未成型便重新化作红水,落回地面之上。
可是,情况却并没有变得更好。
这里的走廊狭窄,陈澄刚刚挥出的那一刀无法收住,尾刃无可避免地在墙壁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刻痕。
粘稠的红色液体从中源源不断地涌出。
一只刚消失,第二滩、第三滩的红水又开始咕嘟冒泡,那些原本还只是若隐若现的鬼影渐渐凝实,在他们的注视之下被制造、孕育出来。
见此,陈澄瞳孔不由一缩。
他喘咬牙道:“抱歉,我下意识——”
“……”
雨果的目光落在墙上——虽然墙壁在复原,但是,陈澄留下的那道刀口却并没有消失的迹象。
他抬起头。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丹朱的笑声消失了。
倏地,雨果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他猛地上前一步:“……不用道歉,你做的很好。”
“按理来说,你天赋的规则应该只能作用于活物之上。”
毕竟,这种无法修复的“必伤”,在死物上毫无意义。
但它却复现在了墙壁之上。
至此,许多细节都紧密联系在了一起。
塔罗师的独自决策、丹朱的匆忙离开、以及墙壁后一切以效率为前提的崭新通道。
“在很多高难副本中,建筑物和核心人物会融为一体。”雨果抬起头,一双深灰色的眼眸,紧紧锁在那鲜红的刀痕之上,“——而在这里,恐怕也是一样。”
“等等,你的意思是……”
陈澄一怔。
“嗯。”雨果点了下头。
游轮的损坏就是丹朱的损坏,而陈澄刚才给墙壁制造出的伤口,会原版原样地复现在丹朱身上。
所以塔罗师才决定独自去死。
否则的话,丹朱将拥有游轮几乎全部的特权和力量,且不必履行任何义务,付出任何代价,在这一前提下,以他们全员重伤的状态和全盛状态的丹朱正面对上,没有任何胜算可言。
而他们也是绝不会允许他这么做的。
这也意味着,和丹朱刚才表露出来的傲慢语气不同,现在的她……
恐怕十分脆弱。
橘子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她猛地上前一步:“这么讲的话,我们可以通过破坏船体来攻击丹朱咯?”
“理论上可以。但效率太低,我们造成的损伤是赶不上游轮自我修复的速度的,”
雨果的目光落在陈澄身上——他刚刚不过只挥出了一刀,胸前的血色就变得更深了,在暗淡的灯光下,几乎触目惊心——他冷静道,“唯一可以造成真实伤害的人,天赋也已到濒临极限了。”
“我们还是要去船长室。”
“不过,我想,这一次……丹朱应该接下来很难阻止我们靠近了。”
他们现在位于游轮的最核心的区域。
也就是说,那道无可愈合的创口,同样实实在在地刻入了敌人的心脏。
*
船长室内。
这里光线昏暗,犹如龙卷风过境一般混乱狼藉。
女人低低地蜷缩着身体,一只手死死掐住座椅的扶手,而另外一只手则用力按在胸口,纤细的指尖因过度而泛了白。
唯一完整的眼珠里,瞳孔震颤,紧缩成了针尖。
她能够清楚地感受到,那几个人正在飞快向着这个方向靠拢,可是,强烈的痛楚在体内折磨着她,令她一时无法动弹。
……陈、澄。
她早该杀了他!!!
杀意几乎要化作实体从眼眸中涌出。
这小子的天赋太过难缠,也太有针对性了——哪怕使用次数有限,也是一个无法忽视的威胁!沙沙、沙沙。
红色的藤蔓在地上蜿蜒向前。
以肉眼可见的可怕速度飞快地抽条,生长着、膨胀着,很快将地面、墙壁一层层覆盖,形成一个巨大的茧,将整个船长室牢牢包覆。
终于,一切重归死寂。
No.8已经带他们走过了最难走的那段区域,再加上船长室的位置本就并未改变,于是,陈澄他们找来这里并没有花费多长时间。
很快,伴随着一声巨响,船长室的门被从外部重重砸开。
“快,”雨果急促的声音从外面响起,“进去!”
几乎来不及喘息,几道身影从被暴力破拆的门外直冲而入。
下一秒,夹杂着血丝的灰白色烟雾在众人身后凝成高墙,犹如坚不可摧的磐石,刚刚成型的新生厉鬼被它死死堵在后方。
船长室内,只能听到厉鬼沉闷的抓挠声从外部传来。
众人喘息着,抬眼看去。
和外面仍在修复的走廊不同,这里已经几乎恢复了原样。
但是,和记忆中不同的是,这里已经完全成为了花藤的巢穴。
黑暗中,它们盘曲交旋,像是栖息在这里的活物。
有的粗壮到需要双人合抱,有的则细韧锐利,仿若刀尖,花藤之上遍布大大小小的血色花朵,它们盛烈地开放着,极尽野蛮和疯狂,向外源源不断地释放出粘稠浓郁的腐败花香,像是要将这里的每一寸空间都牢牢挤占。
倏地,原本还十分安静的藤蔓毫无预兆地活了过来!
它们翻滚着,从四面八方涌动而来,这一次,它们目标极其明确,所有最极端、最强烈、最刻骨的杀意,全部都投注在一个人的身上——陈澄!
头颅、眼珠、喉咙、胸口——一瞬间,陈澄身上几乎所有的致命部位都同时成为了被攻击的目标。
无孔不入,防不胜防!
“哈!”
伴随着一声响亮的嘲笑响起,沉重的锈蚀长刀狠狠砸下,下一秒,袭至近前的数根藤蔓被齐齐斩断,接二连三地跌落下去,在地上挣扎扭动着。
“动手?”
橘子糖弓起脊背,像是一只蓄势待发的猎豹,一双尖锐的眼里带着鲜明的杀意,明明是极瘦小、极纤细的身躯,此刻却挡在了陈澄一侧,为他牢牢地挡下了来自右边的所有攻击。
她扬了扬下巴,满脸的讥讽,
“——行啊,尽管来。”
与此同时,它们在距离陈澄右手边仅有十几厘米的位置停下,锋利的尖端见血封喉,但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却不得寸进。
仔细看去,那一小片空气的状态似乎被扭曲了,变成了某种半透明的、胶状的介质。
坚忍,牢固,颠扑不破。
空气后方,女人缓缓抬起一张苍白的脸。
她的脸庞没有半点血色,宁静沉着,但眼眶却是刺眼的通红。
眼眶的阴影深处,瞳孔里燃烧着冰冷的、几乎要将世界燃尽的火光。
——在橘子糖挡在了陈澄左手边的同时,闻雅也同时死死护住了陈澄的另外一侧。
事态进展到这个时候,所有的阴谋都已经变成了阳谋。
一切筹码、讯息、利弊,都被彻彻底底地摆在了台面上。
对于彼此,他们全部都已经心知肚明。
丹朱虽然已经获得了游轮的最高权限,但却也同样因船长的身份而受到牵制,游轮的破坏使她几乎丧失了行动能力,而只有留在船长室内才能使游轮的修复继续;雨果他们虽然拥有唯一能破除规则、无视条件的致命武器,但却由于这一力量的主人天赋消耗过度,因而无法不计代价地发动。
——当抹除了一切信息差之后,剩下的,便只有毫无保留的厮杀。
几人心有灵犀般同时迈开步伐,猛地向前冲去!
猩红的烟头明灭,夹杂着血丝的灰白色雾气腾起,捻成丝般纤细的游云,钻入藤蔓和藤蔓间的缝隙中。
而在它彻底渗透进入的一瞬,就犹如有生命般猛地膨胀起来——
原本紧密无间的孔隙被一下子撑开数倍,竟然就这样生生形成一个可供他们穿行的空洞!
“走!”雨果咬紧牙关,一丝血迹从唇边渗出。
被撑开的藤蔓蠕动、咆哮起来,地面和墙壁都开始随之剧烈地震颤,它们开始疯狂地、一次又一次、毫无保留地向着深入自己内部的几人发动着攻击。
不计代价,孤注一掷……
只为了彻底绞死这些深深钻入自己体内的可恶虫豸!
密集的攻势如雨点般倾泄而下。
哪怕橘子糖他们有着实战中淬炼出来的反应能力和战斗本能,也扛不住这样的攻击,更何况,他们本就已是强弩之末……
呲!
一道又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出现在皮肤之上,纵横交错,鲜血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