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001章(第3页)

 她蹙着眉,身体下意识往珍珍面前倾一些,“可过去这五年,你过得不苦吗?”

 珍珍摇一下头,回答得干脆,“不苦。”

 哥嫂婆婆对她都好,侄子侄女也喜欢她,她没觉得有多苦。

 陈青梅伸手牵起她的手,“珍珍,你听嫂子说,你现在还年轻,长得又漂亮,性格好人也能干,再找一个好男人不难。可再拖上几年,怕就不好找了。”

 珍珍低下眉,“那就不找了。”

 陈青梅忍不住深呼吸。

 片刻她又说:“难道一辈子就这样过吗?”

 珍珍抬起头看向她,“嫂子,为什么不能这样过?”

 陈青梅在她眼睛里看到了倔意。

 她愣一会还没回答这个问题,侍丹玲忽然从外面进来了。

 侍丹玲进来后直接蹲下抱住珍珍的胳膊,看着陈青梅说:“我不让婶子改嫁!”

 陈青梅乜她一眼,“有你小孩子家什么事?”

 侍丹玲收紧珍珍的胳膊,“我不管,我就是不让婶子改嫁!”

 珍珍转头看她,抬手摸摸她的头,“放心吧,婶子不会改嫁的。”

 侍丹玲笑了,用毛茸茸的脑袋往珍珍胳膊上蹭。

 陈青梅还想再说什么,情绪也顺不上。

 她看看侍丹玲又看看珍珍,松开了珍珍的手说:“算了,我看我也劝不动你,还是你自己好好想想吧,这可是一辈子的大事,一定要想清楚,知道吗?”

 珍珍冲

她点头,“我会的,嫂子。”

 既然说不动,陈青梅也就没再多说了。

 她起身,笑着揉了揉珍珍的头,又揉了揉侍丹玲的头,回自己屋去了。

 回到屋里上床躺下。

 侍淮钟问她:“怎么样?”

 陈青梅摇摇头,“还是不愿意,让她再想想吧。”

 侍淮钟轻轻叹口气,“就怕她以后会后悔。”

 陈青梅:“以后再说以后的话吧。”

 珍珍的房间里。

 珍珍和侍丹玲也上床躺下来了。

 自从侍淮铭走了以后,珍珍就和侍丹玲一起睡。

 开始的时候侍丹玲只有五六岁,现在她已经是十岁出头的小姑娘了。

 好像怕珍珍跑了一样,侍丹玲是抱着珍珍的胳膊睡着的。

 而珍珍睡不着,躺在夜色中眨巴眼睛,脑子里想的全是侍淮铭。

 五年了,她仍然很清楚地记得他的样子。

 结婚的那天他穿着一身中山装。

 头发仔细理过,身姿笔挺,又精神又俊朗。

 ***

 清晨,在东方亮起启明星的时候起床。

 一家人一起吃完早饭,侍丹玲和侍兴国姐弟俩背上书包去上学,钟敏芬年龄大了不能干重活,留在家里做点简单的家务活。

 珍珍今天不去集市上卖豆芽,便和陈青梅、侍淮钟一起去生产队干活。

 去上工之前,钟敏芬拉住陈青梅小声问了句:“怎么说啊?”

 陈青梅摇摇头,钟敏芬没多说什么,松手放她走了。

 说到底这事还得珍珍自己拿主意,她们只能从旁劝劝,劝不动也没办法。

 秋收以后乡下没什么农活。

 如今生产队在开展冬季挑塘泥活动。

 把村里池塘的水挨个放干,叫身强体壮的男社员把池塘底的污泥铲起抛上岸,等污泥晾干晒干以后,所有社员再用扁担挑到地里去。

 用这些污泥把土地沃肥了,来年能有好收成。

 队里上工的人员聚在一起忙活半日。

 力气大的男人干重活,力气小的妇人就干点轻活。

 中午社员们不回家去吃饭,直接在岸边生起火,三五人围坐在一起烤红薯吃。

 珍珍和三个与她年龄相差不多的年轻妇人围坐一起。

 其中有两个便是昨天在村头与她打招呼的红梅和翠兰,剩下一个叫秀竹。

 四个人坐在火堆边烤红薯。

 红梅手里捏着一根干枯的小树枝,扒拉几下柴火堆,看向珍珍说:“珍珍,侍淮铭走了五年没有一点音信,侍大娘没提出让你改嫁吗?”

 珍珍不想说这事,微微抿一下嘴唇道:“我不想改嫁。”

 红梅盯着她,“你傻呀?”

 珍珍笑笑,没再说话。

 翠兰在旁边也压着声音说:“珍珍,如果侍大娘同意的话,趁着现在还年轻,你赶紧再找一个,可别耽误了。守寡的日子不容易过,你得为自己考虑。淮铭再好,那也回不来了呀。”

 珍珍还是没说话。

 红梅又说:“我说你就是个没福气的命,让你嫁了侍淮铭那么好的男人,你也压不住这命,凑合着再找一个得了,总比你守寡强。”

 珍珍低眉看着烧得噼啪作响的柴火,出声道:“我喜欢守寡。”

 红梅、翠兰、秀竹:“……”

 片刻,红梅嗤笑一下,“你这人怎么听不懂好赖话啊?”

 珍珍还是盯着火苗,“我听得懂啊,你在说我命硬克夫嘛,配不上好男人,过不上好日子。”

 红梅:“……”

 她脸上的表情瞬间干住了。

 翠兰和秀竹也有些尴尬。

 为了缓解尴尬,翠兰拿树枝扒拉柴火堆,把最先烤熟的红薯扒拉出来,拿干树叶包了送到珍珍面前,对她说:“珍珍你先吃。”

 珍珍没多客气,伸手接下来。

 她拿着红薯正要剥皮,忽听到一声震天喊:“婶子!三婶!”

 河岸上的社员都听到了声音,转头去看。

 珍珍拿着红薯也看过去,只见侍丹玲背着书包,疯了似地往这边跑。

 她一边跑还一边举着手在风里摇,手里拿着个黄色的东西。

 珍珍站起来,往侍丹玲面前迎过去。

 等侍丹玲跑到面前,她看着侍丹玲问了句:“丹玲,怎么啦?”

 侍丹玲扶着膝盖喘粗气,喘了好一会出声说:“婶子,我三叔……我三叔……”

 她三叔?

 珍珍微歪脑袋看着她。

 队里其他人听到她的话,也都看着她,等她说下去。

 侍丹玲缓了一会气息直起腰,撑足了气,眼睛里闪着璀璨的水光,声音清亮带着颤音说:“婶子,我三叔他没有死!他来信啦!”

 什么??

 珍珍蓦地愣住,看着她眨眨眼。

 河岸上的其他社员听到这话,也瞬间愣住了。

 侍丹玲眼睛里的眼泪汪汪往外冒,颤音里有了明显的哭腔,更多的是兴奋,“婶子,是真的,我三叔不仅没有死,还当上了团长!他现在是军官了!”

 “咚——”

 珍珍手里的红薯脱落,砸落在脚

边的枯草叶上,咕噜噜滚几圈,躺在草叶中间。

 珍珍愣着眨眼,仿佛什么都听不到了,全世界只剩自己“怦怦”的心跳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