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2 章 远山夏令营(四合一)(完)......
如此艰难才终于消灭馥,又怎么可能只给隐藏线10%这样少的奖励,所以光影还远未结束。
馥的哀鸣是它在生命尽头爆发的最后能量,骤然而起的强光像列车过站不停的信号灯,1990年的一切都在视野里飞速后退。
光影画面从清晰变得模糊,又在模糊到极致后重新清晰。
张华、景云霄仍躺在离花坛有点远的地上,但曾与他们搏斗的体育生不见了。
王金题仍坐在离花坛比较近的地上,但脚下缠着他的荆藤植物不见了。
李万卷站在花坛里,花坛里没有柿子树,只有一棵桃树,和夏日郁郁葱葱的灌木、小野花。
花坛很平整,没有被铲过坑,挖过土。
花坛外的地面也很平整,早就不是黄土,而是干干净净的柏油路。
2000年的远山中学?
罗漾、方遥、杜宾都认得出光影里的景物,但并不能确认少年们是否真的回到了2000,而2000年的命运又是否已被改变。
光影中的李万卷第一个回过神,他发现自己穿着一身干净的校服,手里没有打火机,身旁没有背包,脚下没有树苗燃烧成的灰烬,甚至泥土都是干燥的,没有春雨刚过的湿润松软。
他立刻看向花坛外,与坐在地上正看过来的王金题,视线在半空撞个正着。
李万卷忽然有点慌,因为他在王金题的眼中看到茫然。
“王金题?”李万卷感觉到自己胸腔里凌乱的心跳,那是他重新活过来的证明,可他又开始害怕。
因为根据蝴蝶效应,馥在1990年就消亡了,2000年的一切都将不会再发生,王金题、张华、景云霄都不必再为了救他而意识回到1990年冒险。那么现在这个崭新的2000年时间线上,这个茫然看过来的王金题,会不会压根没有那段记忆?
不,不会的,李万卷又飞快否定。如果什么都没发生,自己没有失踪,王金题为什么会出现在远山中学里,出现在自己面前。
可是下一秒,他就听见王金题更加茫然的出声:“卷卷?”
李万卷一颗心直坠谷底。
夏日夕阳洒在他肩膀,那么燥热,他却感受不到一点暖。
“你怎么在这儿……”李万卷深呼吸,竭力让自己声音听起来没那么颤。
“我来旁听。”王金题愣愣回答。
“为什么来我们学校旁听?”李万卷又问。
王金题沉默了。
李万卷更难受了,不仅是1990年的种种在王金题记忆里成为泡影,就连他们重新和好都白费了?哪怕回一句“我都主动跑过来旁听了,你还不懂?”,也好过现在这样的沉默。
终于在李万卷眼里最后一点光也没了时,王金题才重新找回声音。
可李万卷已经不想再听那些令人沮丧的……
王金题:“你把1990的事都忘了?”
啥?
这是什么逆天的恶人先告状。
李万卷:“不是你忘了吗?”
王金题:“怎么可能!”
李万卷心情跌宕起伏,正暗暗发誓这辈子不再自己瞎脑补,就又听王金题问:“你现在是物质存在吗?”
一句哲学提问给李万卷干懵了,看王金题的眼神从“没有失忆的发小令我狂喜”变成“疑似有病的发小令我担心”。
估计是李万卷嫌弃的眼神过于明显,王金题立刻比划着解释:“就是有血有肉,活生生的那种,不是嗖嗖嗖飞来飞去的孤魂,也不是咻咻咻飘来飘去的意识体。”
李万卷无语,要是现在戴着帽子,一白眼都能把帽子掀翻:“对,有血有肉,会呼吸要吃饭,不是嗖嗖嗖,也不是咻咻咻。”
王金题怔怔看着他,好半晌,终于长长长长地舒一大口气,眼里重新焕发生机,好像这时三魂七魄才真正归位。
“一切推翻重来了?”王金题问完根本不等回答,生怕多等一会儿这结论就不安全了似的,一股脑从地上爬起,三两步跨进花坛,迫不及待把李万卷紧紧搂住,天王老子来了也别想让他再把人松开。
李万卷被搂得差点无法呼吸,只听见王金题不断重复着“太好了”,后面的啥也没听清。
光影外的罗漾也没听清,但他完全猜得到王金题的心情。
就像李万卷回到2000,最先想的是王金题会不会把一切都忘了。王金题回到2000,也有他自己最担心的事。那就是卷卷好不容易从1990年回来的意识,会不会复苏在那具冰冷尸体里?如果回到尸体里,还能成功复活吗?一旦复活了,该怎么对外解释?会不会因为“死而复生”而被拉走当成异类研究?
但是上面这些都没发生。
一切推翻重来了,“活埋事件”压根不存在,李万卷还是远山中学一个活蹦乱跳的学生,好端端站在自己面前。
所以,太好了。“你俩在这儿干嘛呢?”一个男同学身影忽然出现。
李万卷、王金题愣住,齐齐转头。
花坛外,抱着一本书路过的邓聪狐疑看着他俩。作为同学,邓聪很不想做一些过于出格的揣测,但花坛里这俩人难舍难分的姿势实在找不出第二种解读:“约会?”
李万卷、王金题:“……”
邓聪从狐疑变赞赏:“都被我这么说了还抱着,真爱啊。”
李万卷冤死,他一点没使劲,全是王金题抱着不放好吧。
王金题当然不放,再把人弄丢,谁赔他那么大一个卷卷。
不过邓聪的反应给当下情况又添一个佐证,现在的2000年里李万卷没失踪,否则邓聪不可能这么自然淡定。
那么问题来了——
李万卷看向邓聪:“你认识他?”
邓聪一脸“这不是废话吗”的莫名其妙:“他都跟我一个宿舍住好几天了。”
“可是我没失踪……”李万卷看回王金题,“为什么你还会来远山旁听?”
王金题安静下来,似乎感到新旧两条2000年时间线的记忆正在脑海里融合。
旧的记忆里,李万卷失踪,他表面上来旁听,实际上来寻人。他相信李万卷一定还活着,他想着一旦找到卷卷,就把身上带的东西给他。
新的记忆里,李万卷没失踪,他表面上来旁听,实际上来和好。他想着一旦见到卷卷,就把身上带的东西给他。
没错,两条记忆线里,王金题身上从始至终都带着同一样东西。
“这是什么?”李万卷好不容易被松开,还没喘口气,就又被人往手里塞了一个信封。
“拆开看看。”王金题说。
信封封着封口,贴着邮票,可是没邮戳。
一封早就写好却迟迟未寄出的信。
李万卷撕掉封口。
就一张单薄的信纸,上面寥寥几行,还划掉了大半——
《回赠李万卷》
(第一句划掉,内容不详)
(第二句划掉,内容不详)
(第三句划掉……)
(第四句划掉……)
李万卷看了半天一句没辨认出来,差点吐血:“一共四句诗,你全给划掉了?”
王金题也不想,但:“你把最适合改写的一首诗挑完了,让我怎么办?我回哪一首都落下风。”
学霸的胜负欲。李万卷心累:“那你都划掉了让我看什么?”
王金题气势弱下来,明显心虚:“最后不是还有两行么……”
他也很懊恼为什么当时不换信纸重写一封,可等反应过来时,已经把信纸塞进去封好了,就像是害怕自己反悔一样。
李万卷视线往下,终于看到了那仅有的两行清晰字迹——
等下次开学,我去车站送你。
PS.但是会比较低调,不是我不想踏歌声,主要这玩意儿扰民,影响到大厅里其他乘客不好。
旅途信息:恭喜解锁成就【王金题的迟来回信】!
姜饼小人、冰色雪花、黑手套吊坠闪烁光芒。
旅途信息:你们累积成就已达18/20,距离成就全解锁只剩最后2个!
光影里,李万卷看着手中的信,迟迟不抬头,怕眼底不住上涌的热气聚集成更丢脸的样子。
“都贴邮票了,怎么没寄?”他问。
“不知道。”王金题实话实说。可能写完又后悔了,觉得李万卷连当年为什么跟自己闹翻的原因都不解释,随便邮一些示好的信,自己就原谅了太轻易;也可能是单方面冷战两年,觉得就这样和好像自己示弱似的,太丢脸。
李万卷吸吸鼻子,又用力眨眨眼,才重新抬起头,直视对方:“一封信都不敢寄,但是敢跑过来旁听?”
王金题迎着李万卷的目光,经历过那样残酷的失而复得,一切坦白都变得再容易不过:“我想找你,所以就跑过来了。”
远处,墙角后。
适合隐蔽,兼顾偷听。
景云霄简直想把鄙视二字贴王金题脸上:“诗写不出来,说句话还抄袭我的。”
张华紧张:“嘘,小声点。”
景云霄:“怕什么,你豁出命帮他们,还不能偷听几句了?要我说连躲到这里都多此一举,就躺在咱俩刚醒过来那个位置,大大方方原地听。”
张华:“不是,我是觉得他俩现在气氛挺好的,要是发现有人在旁边偷听,多尴尬……”
景云霄没好气:“你总替别人想那么多干什么……”不对,有漏洞,停顿一下稍作修改,“你替我想多一点正常,你替外人想那么多干嘛。”
张华闷声乐,没戳破景同学的双标,不过另外一件事还是要纠正的:“不是我豁出性命帮他们,是你和我,我们。”
“我没帮他们,”景云霄很清楚自己的动机,“我只是为了帮你。”“我知道。”张华声音低下来。两个人一起躲在墙后,贴得很近,所以哪怕自己声音很小,他也知道对方一定听得清楚,“谢谢你。”
景云霄似不适应这么温情脉脉的时刻,有点受不了地推推比自己矮一截的脑袋:“别以为说这些甜言蜜语就能让我消气。”
张华眨巴眼睛看他,有点懵:“你什么时候又生气了?”
张华一较真,就给景云霄难住了。他刚才那话就是顺嘴一说,完全没过脑子,他哪有什么可生气的,跟张华一起平平安安回来了,跟那个体育生搏斗受的伤,他和张华现在身上也毫无痕迹,他高兴还来不及呢。
但让景云霄承认自己没过脑子,比让他承认自己打架不如人还难。
所以这杆再光滑,也得硬着头皮往上爬。
景云霄:“我……主要是生气你双标。”
张华愕然:“我双标?”
景云霄理直气壮点头,并且短时间内就找到了可靠出处:“七岁的我是我,十七岁的我也是我,但是你对这两个我的态度不一样。”
“哪有……”张华下意识反驳,但又性格使然开始忍不住反思,自己真的态度不一样吗?
“你明显更喜欢那个熊孩子,”景云霄越说越真情实感,“他显摆背包里一堆东西的时候,全车就你一个人听得最认真。”
张华瞪大眼睛,第一次为自己据理力争:“要不是我认真听了,最后想起来背包里还有一个打火机,馥都烧不掉!”
景云霄还没见过这样气鼓鼓的张华,就连当年两人闹翻,其实也是自己单方面伤害对方,张华从始至终也没对他发过火。
“现在这样好。”景云霄忽然说。
话题一下子跳跃,张华没跟上:“什么?”
景云霄戳一戳他的脸,笑:“我说,你现在这样好,想生气就生气,想吼谁就吼谁,别都闷在心里,就知道自己生气难过。”
张华呆呆的模样很可爱。
景云霄没忍住,又继续轻轻戳了两下,手感很好,弹弹的:“还有,刚才跟那个体育生打架,你还挺凶,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
自己有打得很凶吗?
张华不记得了,只记得当时脑袋里就一个念头,绝对要拦住体育生,不能让他去花坛。
肯定完张华同学的战斗力,景云霄半打趣道:“以前都是我罩着你,看来以后得换你罩着我了。”
张华没听出玩笑,一本正经点头:“行,我罩你。”
景云霄噗嗤乐出声,说了句“你还真敢应”,可下一秒就收敛笑意,低头近距离平视张华,桀骜的双眼,目光灼灼:“等我毕业回国,你可别忘了这句。”
两人都没注意到,原本被偷听的王金题和李万卷,已经双双从花坛方向走过来,从被偷听者丝滑切换成偷听者。
快走近墙角时,正好听到景云霄提及“体育生”,加上张华自然而然的反应,证明景云霄和张华也都记得1990的那场冒险,然后又听见景云霄后面说,等我毕业回国什么的。
王金题总算找到机会出声:“你还要再去国外?”
景云霄无所谓对话被听到,抬头给了王金题一个“废话”的眼神:“我高中还没念完,你准备让我高中肄业?”
“那你还弄这么感人,又思念回国,又冒雨闯远山的。”王金题耸肩,已经完全忘了不久前还在心里信誓旦旦从今以后你就是我兄弟。
景云霄哼一声:“你开学以后不也得回原高中?”在这里五十五笑百步。
王金题嘚瑟:“但我可以跟卷卷考同一所大学啊。”
“……”景云霄语塞,最终在铁一样的学习成绩面前掀桌,“我要有你那分数,我还至于跑到国外念书?”
轮到王金题沉默了。
毕竟人一旦敢于说大实话,就会变得无敌。
张华却不觉得这是什么被逼无奈的选项,特认真地给李万卷和王金题分析:“景云霄他除了学习成绩没那么亮眼,其他方面都很厉害,体育好,还参加很多课外活动,社会实践,我听说在国外申请大学很看重这些,而且他读的初中就是国际部,所以他肯定是在国外念大学更合适。”
“得,一杆子又支出去四年,加上高中还有一年,”王金题看向景云霄,“那等你毕业回国要五年后了,你确定还能回来?没准到时候早把这边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