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2章 分割家产(第2页)

 在欧洲的羊皮纸上,玫瑰色的墨水肆意晕开,从宫廷中精致的抄本到市集上粗糙的小册子,晕染得连那象征着死亡的尸斑都被涂成了娇艳的腮红。

 爱情,在这里被无情地钉成了标本,高高地挂在每一座教堂那五彩斑斓的彩窗后面。

 故事里,男孩勇敢地翻越塔楼,女孩决然地吞下毒戒,月光如同漂白剂一般,将偷情时那刺鼻的腥臊味洗成了清新的栀子花香。

 可又有谁会提醒那些沉浸其中的看客,写下这些华丽句子的作者——那些姓氏被悄然从族谱里撕掉的人——自己恰恰就是塔楼底下那堆被无情踩扁的野花,卑微而又可怜。

 十四世纪阿维尼翁的教廷档案里,静静夹着一页未署名的情诗草稿,而它的背面,却详细记录着教皇私生子的抚养费账单。

 同一支鹅毛笔,在上午还深情地书写着“永恒之吻”,到了下午却冷酷地记下“封口费”。墨迹还未干透,就被侍从匆匆卷进了弥撒用的《雅歌》里。

 唱诗班的童声清澈动听,把每一个“吻”字都唱得晶莹剔透,仿佛那真的能盖住账簿上那触目惊心的血指印。

 佛兰德斯的行吟诗人,将竖琴调成哀怨的哭腔,深情地唱着贵妇与骑士的午夜私奔。

 台下,商人的女儿听得脸颊绯红,满心憧憬。

 可她又怎会知道,这位诗人自己就是私奔的副产品。

 他的母亲,不过是热那亚商船上的货物清单里一行不起眼的小字:“附加:女乐师一名,途中可任意处置。”诗人把这段痛苦而又屈辱的记忆磨成金粉,巧妙地撒在歌词里。于是,听众们只看见了那耀眼的金粉,却看不见底下那生锈的钉子,那隐藏在美好背后的残酷现实。

 十七世纪巴黎的沙龙里,壁炉里的火噼里啪啦作响。贵妇人紧紧地把新出的小黄皮小说按在胸口,呼吸急促而沉重。

 作者署名是某位“蒙面侯爵”,可他的真实身份,却是某个伯爵夫人一夜风流的纪念品。在小说里,侯爵让女主角为爱情纵身火海,那场面壮烈而又凄美;而在火场外,真正的作者正躲在阴暗的阁楼里,用同一炉火烤干刚写好的勒索信——收信人正是那位读得热泪盈眶的伯爵夫人。火焰无情地将信纸和小说烤得同样卷曲,边缘焦黑,像是一对孪生的诅咒,预示着这段所谓爱情的虚伪与罪恶。

 伦敦泰晤士河边的印刷机整夜轰鸣,蒸汽中带着铅字那独特的腥甜味。

 小报标题用最大的字体疯狂呐喊:“真爱无畏阶级!”可排字工的手却沾满廉价的黑墨,指缝里还残留着昨夜妓院老板娘给的铜板——老板娘的女儿就是“真爱故事”里那个跨越阶层的纺织女。而真正的纺织女,上周刚因流产死在阴暗的阴沟里,尸体被夜巡人按斤卖给医学院。

 铅字一颗颗砸进纸浆,像冰冷的钉子,把活人的名字钉成死人的传奇,让那些真实的痛苦与悲剧被永远掩埋。

 十九世纪维也纳的咖啡馆,玻璃橱窗映出街灯和纷纷扬扬的雪。

 角落里,一位诗人将最后一杯苦艾酒狠狠灌进喉咙,然后在餐巾纸上写下:“爱情是雪中的血,永远不会结冰。”写完,他把纸揉成团,塞进大衣口袋——那里还揣着一封未寄出的信,收信人是他的同父异母妹妹,也是这首诗里“注定无法结合”的女主角。雪越下越大,无情地将诗人的脚印填平,仿佛从未有人来过,也从未有人打算离开,只留下那无尽的孤独与绝望。

 欧洲,就这样冷酷地把私生子的脐带剪成彩带,把通奸的床单裁成婚纱。玫瑰香下永远藏着那难以掩盖的霉斑,赞美诗里永远混着催产药的苦味。

 爱情,成为了最体面的洗钱机器:把血迹漂成花瓣,把肮脏的交易漂成誓言,把每一次被迫的分开漂成“命运”。

 而历史,却只负责把这台机器擦得更亮,好让下一场虚伪的舞会继续旋转,旋转,直到所有被抵押的真心都变成布景里的一抹淡粉色,薄得可以被下一页纸轻易戳穿,留下那无尽的荒诞与悲哀。

 因为如果不通过这样的方式,这样的手段他们自身的存在在别人的认知当中就完全成为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了,更何况他们的诞生在大多数的时候本就是一种不劳而获的手段和依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