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化凡,行走岁月长河里2(第3页)




    “大哥,要不,要不我们.跑吧。”弟弟民夫乙压低了声音询问,他害怕得战战兢兢。



    “嗯嗯.嗯呜”



    就在这时,哑巴的姜漠,推了推民夫甲,指着他手里拿着的写满字迹的布条,又指了指自己,表示可以代替他去,做这件事。



    经过几年的相处,他又不是傻子,终于明白当年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无非是县官弄来的替死鬼而已。



    当然,这一点就算他没看出来,民夫甲也看出来了,并且在认识的第二年,就直接和他说了。



    “不,你不能去,你还年轻,劳役完,兴许还有活着回去的机会。”



    民夫甲拒绝姜漠的提议,也拒绝了弟弟逃跑的建议,工地守卫森严,还有夜巡的士兵,只要他们踏出营地半步,必死无疑。



    “呜呜!呜呜!!”



    失去语言能力的姜漠,神色坚定,不由分说地一把抢过民夫甲手中的布条。



    虚弱的后者,猝不及防,根本守不住,轻易被他夺去。



    “我死.换.你们”



    “我要.以牙还牙”



    姜漠做着手势动作,还在地上画着比划,兄弟两模模糊糊地听懂他的意思。



    “可,可是,你揭发了,我们怎么办?!”



    弟弟有些惶恐,他生性自私,还不想死。



    “我去.其他伍.”哑巴的男子,再度模糊地传达着自己的意思。



    “不,还给我,我去。”



    民夫甲强撑着身子,想要起来,抢回布条。



    “呜呜.!!”



    姜漠坚决不给,并指着他怀里的碎钱,示意一起给他。



    “天杀的,你还有没有良心,这点钱都要?”民夫乙抱怨道。



    “住口.噗啊!!”



    民夫甲听到这句话,怒极攻心,心口一阵绞疼,就吐出一口污黑的血液。



    “大哥!大哥!”



    “呜呜呜呜!!”



    姜漠、民夫乙连忙扶起虚弱的民夫甲,各自神情紧张,好在一夜过去,平安无事。



    几日后,姜漠和两兄弟告别,他揣着几年来积攒的小钱,还有告密者给的那笔钱,偷偷找到监军,比划着意思,在地上歪歪扭扭地写着两个小篆。



    “换伍.”



    监军当即拿来户籍簿一看,笑着讥讽道:



    “嚯,不亏是大户人家的哑巴啊,还会写字?了不起。”



    “行,满足你。”



    有那么一批朝廷小官,甚至不算官的官的子嗣,一样被强行逮来边关,修筑长城,而他们兜里多多少少有一些银子,以作打点,自然也能少吃点苦头,甚至不用受鞭刑。



    得知姜漠背后有一位县官的父亲后,望着那堆满是灰尘的碎钱,还有那双恭敬递来的粗糙大手,这位监军大手一挥,豪爽答应。



    并非是他起了善心,而是恰好最近工事紧张,那支本该受‘关照’的伍,也渐渐扛不住重压了,如若不能完成任务,鞭刑、杀头可就要落下来了。



    嘿,真是一个收刮油水的好机会啊。



    一时间,这位监军就打定主意,要两头吃。



    “你先回去吧,等通知,我会找你的。”



    像驱赶苍蝇一样,监军挥手让姜漠离开。



    当晚,另外一支‘伍’里,面容和蔼却略带残酷、奸诈的监督,对那群条件较好的劳工,这样说道:



    “知道你们顶不住,现有一个哑巴的杂碎,只要你们花点小钱.”



    “我会让他过来的,帮你们分担劳役。”



    “如何?”



    众人面面相觑,很快答应。



    “好。”



    就这样,双方达成交易。



    翌日,傍晚,姜漠被监军领到新的‘伍’里面劳作。



    “以后,你就跟他们一起了,会比以前的轻松,好好干活,不得偷懒。”



    一番警告后,监军离去。



    姜漠在此安定了下来,还是和以往一样劳作,甚至,为了讨好这里的人,他宁愿做更多的工作。



    经过十来天的相处,这些人都不禁感慨:好骡子啊,一点都不会累,任劳任怨,哑巴就是好,有苦也不会说。



    面对他们的取笑,那男子只是憨厚地挠了挠头,一副愚钝的模样。



    然而,这样的宁静,终于还是迎来结束的一天。



    某日正午,统领巡查工事,在靠近姜漠所在的墙段时,他瞄准机会,猛地如脱兔出笼,冲向统领,手里高举着布条,用尽毕生的力气,疯狂奔跑,一路躲开许多士兵的追捕。



    “噢?”



    统领似注意到那工人手里的布条,当即皱眉,下令道:“抓过来!”



    很快,姜漠被严严实实地捆绑在地,那张布满小篆的布条,也被士兵呈递给统领。



    打开的刹那,映入眼帘的字迹,骤让统领脸色剧变,一股寒意直从脚底窜上天灵盖。



    “大胆!你这贱民,哪里来的消息?”统领勃然大怒。



    “呜呜呜呜.”



    姜漠抬头,尝试说话,只能发出一些残缺的音节。



    “哑巴?来人,把他所在的‘伍’,监军,一起带过来。”



    统领脸色若霜地走了,第一时间前去告密的地址,检查工事材料。



    片刻,结果出来,吓得他浑身冰凉,这可是要掉脑袋的事情。



    等他回到扣押罪犯的场地时,地上已经躺了一具熟悉的尸体,赫然是那告密的哑巴。



    “他怎么死的?!”统领气急败坏地喝问。



    “咬舌自尽了”负责看守的士兵,颤颤巍巍地低头道。



    “废物!”



    统领眼里冒火,厉声道:“把监军带上来!还有那些负责审查材料的官僚,都带过来!”



    当天夜里,同伍的劳工,监军,还有一批小官僚,统统被严刑拷问,大都交代实情,背后的从犯水落石出。



    但姜漠的出身,引起统领的注意,越看越觉得有问题,又抓来当年押送这一批的监军审问,最终得到一则隐秘的真相。



    不久,远在内陆的某一郡县,有官员被灭族,原因无非是当年替换徭役人员的事情败露。



    只可惜,同年,冬季,民夫甲也死了,他还是没能熬过那个冬天。



    无论是他,还是哑巴的姜漠,又或者其他数十万的长城劳工,他们生在这一世,都很苦,像畜牲一样不知日夜的劳作,用血汗建起一座长城。



    荣誉不属于他们。



    史书不会歌颂他们。



    荣誉属于皇帝,会被归为皇帝的功绩,史书会赞美他,会写这些牺牲是值得。



    毕竟防御匈奴,何等的冠冕堂皇,何等的理直气壮,何等的不可辩驳,倘若他的帝业能绵延下去的话。



    却不写这些修筑长城的凡民的血与泪。



    在这里被鞭挞、砍头、酷刑至死,劳累而死的人,想不明白,他们为什么生来就是这个命运。



    有的人默默忍受,受尽摧残,每一寸的城墙由他们的血汗建起。



    而有的人,会仇恨皇帝,会不甘久居人下,在多年后,喊出那句千古之绝响。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从而掀起一个波澜壮阔的大时代。



    旧的一世又落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