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2 章 逃到林里的可怜皇帝(7)(第2页)

 宋吟眉间立刻皱了起什么啊,我不要了,陆卿尘我们……”

 他转身要去拉陆卿尘,但陆卿尘纹丝不动地低着眸,他死寂幽幽地看着男人,在把男人看得直发毛忍不住往店里挪的时候,陆卿尘忽然抬手往右脸扇了一巴掌。

 在所有人震惊的注视中,陆卿尘慢慢收回手,将那只仿佛散发着热气的手掌放到了身侧,他用舌尖碰了下破了皮的内壁,咽下一口血。

 宋吟就站在陆卿尘的旁边,那巴掌带起来的风他感受得清清楚楚,他都不会呼吸了,搞不懂这毛骨悚然的发展,不应该,太不应该了。

 陆卿尘在想什么啊,贱的啊,对一个不把自己当人看的恶心皇帝,还值得这么尽心尽力?

 宋吟愣愣抬头去看陆卿尘嘴角斑驳的血点,还没想好以什么样的开场白询问,旁边的男人已经流着虚汗把雄黄塞了过来,匆匆关上门,把这疯子隔绝在外。

 ……

 宋吟拿着雄黄往去林子的路上走,他始终想不通陆卿尘到底脑子里装了什么,脸上一片复杂纠结,脚步也不知不觉变得很快,把正常步速的陆卿尘甩在了身后。

 陆卿尘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看于胶怜不吭声往前冲,脑中的一根筋仿佛被扯动了一下。

 他从今天被于胶怜带出宫到现在,第一次主动开口:“陛下不如拿出常备的那面镜子,看看这一巴掌打在了谁的脸上。”

 宋吟并不是全身心在发呆,还有一缕在陆卿尘身上,听到陆卿尘出声,他立马说:“谁,谁常备镜子了?”

 不对,这不是重点,宋吟咬了下舌尖,感觉到痛后顿时松开:“你是没打我,但打自己就对了?我又不是非要在那里买,被那个人一撺掇,你不仅打,还打那么用力。”

 陆卿尘气息冷恹恹的:“不是非要在这买,那摆出委屈的样子给谁看。”

 宋吟呆住了:“我哪有摆?”

 他怎么好像听不懂陆卿尘在说什么?

 宋吟木木愣愣地看着陆卿尘,看到陆卿尘嘴角还残留的一点薄红,气焰又没了,他干涩吞了吞口水,正要说回去以后让人给陆卿尘府里送两箱子的奖赏——

 “吾儿啊,你死得好惨啊,你怎么忍心丢下你七十的老母,白发人送黑发人,她以后可怎么活呀……”

 宋吟被丧气的哭嚎打断了要说的话,肩膀抖了抖,往音源那边看。

 宫女去的那片林子在皇城附近,但远离了街市,而他们现在还没出街市的范围,这周遭还住着许许多多的人家,隐约还能见到有些有钱人家院子里的水榭。

 正在哭丧的那个女人就跪在门口,对着一副棺材甩手帕,看模样哭了有许久了,眼眶充血的红肿,珠钗也有些散,头发凌凌乱乱地披在肩膀上。

 地上有洒落的纸钱,门口挂着白布,一眼看去全是白,宋吟不知道撞上了谁家的丧葬,正要默默退出去,骤然听到旁边人的低叹。

 这家人门口围了很多人,不仅有自家的亲眷,还有附近住的其他家人,全都站在门外往里看,各自心里想着什么不知道,但至少面子上都装出了惋惜的模样。

 “吴夫人儿子是昨晚死的,”有人扒着门框一脸忧虑夹杂好奇往里看,他一种知道内情的口吻,引来旁人的注视,“你们都不知道吗?”

 有道男音接上了他的话:“这人好好的就死了,谁知道怎么回事,白天我还和他一起去茶楼,这一晚上过去,就听到这消息,世事无常啊。”

 院子里的哭声从凄厉变成了有气无力,先开话头的人摇摇头,似乎想到了什么恐怖的事,先打了个寒颤:“我是听他家二小子说的,说是吴夫人儿子昨晚已经睡下了,丑时突然从屋里走出来到了院子里,奴才问他有什么需要,他一概不理,好像没听到似的……”

 “然后奴才就看到他爬上了屋檐,直直跳下来,跳得满头是血,还没死,他在奴才的惊叫中又爬上屋檐,又跳,再爬,再跳,就这样反反复复,自己把自己摔死了。”

 宋吟听到了附近人的吸气声,他身上也寒毛倒竖,不由自主往陆卿尘身边靠了靠,陆卿尘和他站的位置一样,肯定也听到了,但没有任何反应。

 宋吟听到那人把吴家儿子奇怪的惨死重复说给后面没听到的人,不知道怎么突然凛了一下神色,他躲到一个人少的角落,拿出怀里一直带着的油灯,取火点亮。

 他紧盯着灯芯,看见火苗一点一点燃起来。

 这一回油灯亮了。

 杨继晁在附近。

 宋吟左右看了看,看的都是半空,魂魄一般都是飘着的,但他什么都没看着,怕别人觉得自己行为怪异,他看了两眼就低下了头。

 杨继晁为什么来别人死的地方,是认识死者?还是事先知道这里会死人,所以来看看……

 为什么死不安宁,魂魄到处飞,杨继晁有什么意图?

 宋吟脑中疯狂地刷新着问题,忽然有人拉了他一下,他回头去看,发现是刚才那个在地上哭嚎的妇人,妇人已经知道事态不可挽回,伤心欲绝地准备开始后事。

 宋吟站的位置很巧,他混在了仆从群里,他今天出门时还专门穿了料子很差的布衣,此时应该是被妇人当成了府上的奴才。

 他听见妇人眼眶通红地说:“义庄的师傅在茅厕,你去催催他,让他快些把吾儿的尸体带回去换寿衣,吾儿喜欢干净,他肯定不喜欢身上这么多血。”

 宋吟本越伤心甚至又哽咽起来,想着只是叫一下人,办就办了吧。

 他应了声,到处看了看,找到似乎是茅厕的地方,抬步朝那边走去。

 陆卿尘还在院子外面等自己,帮他拿着烧饼雄黄和钱袋,他不想用太久时间,快步走到看着还挺大的茅厕前,一把推开门。

 就在推门的这一秒功夫里,宋吟忽然警铃大作想起一件事,这条街上附近只有一家闻名的义庄,这家妇人显然是个有钱人,定然不会找不靠谱的处理自己儿子的尸体,那么她找的义庄师傅只会是……

 宋吟手还扶着门,他愣愣地朝里面看去,看到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还有他手里扶着的那条恐怖至极的东西。

 ……

 兰濯池眼底爬上了血丝,于胶怜真是一个艳鬼,一个纠缠他不放的艳鬼。

 这才刚过去半天,就又见到了。

 兰濯池抖了抖,本来已经要结束,见门外突然闯进来的艳鬼呆愣愣地张开了唇,他腹部抽紧发麻,眉心微拢重新覆了上去。

 宋吟想说的话在看到兰濯池狰狞扭曲的浑圆后忘得卡了壳,而里面的男人在最初的皱眉之后气息就恢复如常,他脸色平静,不见羞耻,手指缓慢动了动。

 宋吟宕机一般,脑子傻住了,但还残留着一点理智,他知道自己来是干什么的:“吴夫人催你快点出去,给他的儿子换上寿衣……”

 艳鬼开了口,兰濯池耷拉着眸,动作早已变了味,他闻见一缕属于烟鬼的香气,脖子挣扎着跳出一条痛苦的青筋,东西朝掌心吐出了水。

 他的面部微微不适地扭曲起来。

 吐了一次。

 两次。

 宋吟就那么看着他分泌出水又擦,分泌出水又擦,动作残暴几乎要搓出皮,宋吟被他当成了解渴的水袋,看着就能令腹部兴奋发麻。

 宋吟还有点傻,下意识催促:“你什么时候出去啊。”

 兰濯池腰线收紧,眼皮半阖弯下了脖子,他脸上流露出痛苦,低喘着,红着眼报出需求:“陛下过来帮我弄一次,不然我出不去。”

 作者有话要说

 宋吟最后也没找到这朵花是谁放在门口的。

 他把花连同瓶子一起拿起来,神情迷茫进了屋,将脆弱的快要被吹散的野花放在了桌子上。

 吐出一口气,宋吟抬头看,看到兰濯池还站在一旁,眉间放松着,俨然一副没打算走的模样,干什么啊这又不是他的义庄,还准备留下了?

 宋吟不再优柔寡断,这回干脆地把兰濯池赶出了宫,念兰濯池是初犯还是右相的人,他不计较那么多了,但他以后不可能再会让兰濯池进宫。

 本来就是义庄的人,本职就是每天下葬尸体,老往皇宫里跑,像什么样子。

 宋吟赶走了一个让自己压力很大的男人,总算感觉屋子清静下来,他把外袍脱下整理好,最后看了一眼桌上来历不明的花,怀揣着疑惑的情绪睡了过去。

 翌日清晨,宋吟快速结束了早朝,又跑去御膳房摆了一餐盘荤菜,躲在门口看到外面没人经过,于是端着餐盘鬼鬼祟祟掩人耳目地往僻静的牢房走。

 昨天他去了一次牢房,知道那里有多阴冷,所以他还偷跑去御药院抱了两件乔既白的厚衣袍,准备周全才推开牢房的门。

 不知道乔既白醒没醒。

 应该醒了,乔既白那个人一点不良作风都没有,也是这样才把于胶怜迷得脑子只剩黄料,现在已经过了亥时,应该没再睡了,他进去不会把乔既白吵醒。

 牢房里常年没被太阳烘晒过,现在又是大冷天,气息既压抑又冰冷,宋吟一进去被冷气一丝丝侵入了皮肉,忍不住抱紧衣袍打了个喷嚏。

 他这两天还在喝药膳,身子还坏着,稍微离了火源就受不了。

 宋吟端着盘子朝最里面那件牢房里走,他边走边小声叫,预警似的:“乔御医,朕来给你送吃的了,你醒了吗?”

 一阵寒风从后面刮过来,牢房里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

 “乔御医?”宋吟端着盘子侧了侧头,往远处的右边牢房瞄过去,因为视线受阻,看不见最里面,顶多看到一张露出半边的草席,他得不到回应,继续往里走拉近距离,“你还在睡吗?”

 还是没人回。

 不太应该,乔既白那种人就是气到顶点都不会忘记礼仪,如果听见他的话,不应该不回。

 难道真的没有睡醒?

 看来牢房催人心志,哪怕是乔既白待久了也分不清晨昏,宋吟心虚想着,此时已经来到了最后一间牢房,他拿出怀里钥匙开门走进去,想叫醒乔既白让他趁热吃饭。

 最后一间牢房没有一点光,宋吟鼻尖里满是茅草的味道,他动作小心谨慎地往里面走,避免踩到东西绊倒,视线摸黑看向墙角那张长度寒酸的草席。

 他把餐盘放到地上,微微俯身:“乔御医,醒一醒,该吃饭了,要是实在太困,吃了饭再睡,朕还给你带了衣服,你穿上睡不会太冷……”

 宋吟伸出手,想轻轻推一下乔既白,然而下一刻他的手摸了空。

 宋吟神色一紧,刹那间冒出的汗黏黏地沾上了颈后的头发,他着急忙慌的四处望了望,系统小助手沉默看着,看了会他开小灶,在空中点了一盏灯。

 周遭被灯照亮,足以让宋吟看清每一间牢房。

 每一间都是空的,每一张草席都没有人,他脚下这张还有凌乱的痕迹,但宋吟伸手摸了摸,草席上面已经没了温度。

 乔既白不见了。

 而且不见了很久,至少有一个时辰,说不定昨晚他刚走乔既白也相继跟着走了。

 但怎么可能,没人知道他绑架了乔既白,也没有人有牢房的钥匙,锁上没有被破坏过的痕迹,乔既白是怎么出去的?

 宋吟想起他动手第一天,系统说这是必须要做的任务关系到剧情主干,这就是剧情主干?他摊开微潮的手心,眼里阵阵发黑,这剧情主干是奔着要他死去的。

 乔既白不见了,不管是被哪方带走,还是自己逃跑的,只要一出去以后就会揭穿他的行径。

 他是非不明绑了众大臣心中的好御医,那些大臣表面上不会怨他什么,背地里却会加快私购兵马的速度,将造反改朝换代的计划提上日程,那离他被砍掉脑袋挂城墙上的日子也不会太远了。

 宋吟身上又出了一点汗,潮湿卷住了发丝,他心跳快得到了嗓子眼,一时半会落不回去。

 宋吟几乎是失着魂走出的牢房,他往养心殿走,走到半途他突然转了方向跑去御药院,匆匆推开门,看见一个个收拾着药箱的御医。

 屋内的御医见到突如其来的皇上,纷纷往旁边撤了一步,态度恭敬惊慌地行了礼,宋吟看着他们脸上的表情,问他们:“乔御医有没有回来?”

 “乔御医?”为首年纪稍大些的御医念了下这个称呼,随后便摇头,语气微微有些疑惑,“他还没有来,以往他都是第一个到的,这两天不知道怎么回事,昨日还整整消失了一个晚上……”

 宋吟心跳往下沉了一点,还好,乔既白还没有揭露他。

 宋吟点头,又心不在焉走出御药院,他一步步往养心殿走,走到门口,手抬起来按上门,正要使力,宋吟又转身走下台阶。

 不能再浪费时间了。

 他被篡位的事怕是已成定局,不好更改,迟早他会照原剧情逃出宫,在那之间他必须要阻止皇城被血洗的怪事发生,不然等他出了宫,不好第一时间收到皇城的消息。

 现在已经有一个出怪事的杨继晁,他问了杨继晁的密友,杨继晁开始神神叨叨的时间是在上月初八,他从林子里回胡话,扰得密友连夜失神做噩梦。

 林子……

 他要去一趟林子。

 ……

 宫女在林子里见到了人蛇怪,那毕竟不是正常人类,宋吟不敢贸然一个人去,他打算先上街买点雄黄,这样总没有两手空空去涉险,万一真见到人蛇怪也能自保。

 说不定人蛇怪会怕雄黄呢?

 宋吟还没那么大胆,他准备拉上一个丞相,谁都可以,每一个都看起来能打,他不挑。

 最后宋吟拉上了陆卿尘,不是更偏袒谁,是他一出门就遇上了陆卿尘,得来不费工夫,他省得叫别人了,叫上陆卿尘和他一起出宫。

 街上来来往往人多,宋吟跟在陆卿尘旁边找卖雄黄的地方,他向人打听到这附近只有街角那一家店里有,但那老板是个脾气差的怪胎,他弟弟也是这附近有名的混不吝。

 如果不是很着急,就去另一个庄子上买,就算要多折腾两个多时辰,也不要去他家。

 宋吟听了思忖片刻,还是决定要去,他只是买东西,不做别的,脾气再古怪也没有和钱过不去的道理,而且去另一个庄子太耗时耗力,等拿到雄黄再去林子,恐怕也不剩什么力气了。

 宋吟朝那个好心告诉他的男人道了谢,接着就拉陆卿尘一起往街角那边去。

 他目光寻觅着那家店,却在下一刻冷不丁被一家卖烧饼的店吸引,那家店大概揽了这街上将近一半人,全都在那里排队,老板不紧不慢,小火慢炖般的一个一个烧。

 宋吟本来看一眼就想走的,他在宫里大鱼大肉吃了那么多,肚子并不饿,但他闻着那边飘过来的香味,突然又感觉饥肠辘辘。

 他停下脚步,抬头看陆卿尘:“左相,我想吃那个。”

 宋吟原本是想让陆卿尘在这等着他,他掏出钱袋去排队,陆卿尘却用深黑眼瞳看了他一秒,气息如常朝那边去:“臣去买。”

 “我不是那个意思,”宋吟小跑两步追上陆卿尘,在对方斜过来的目光中,泄气一般撇嘴,“算了,我跟你一起排。”

 店外的人越排越多,直至排成了一条长龙,人和人之间挨挤,彼此身上的袄子仿佛搓出了火星子,如潮的交谈声从前面后面同时传来,让人觉得并没有太冷。

 老板做得慢,胜在慢工出细活,出口碑,回头客多,哪怕一条队要派将近一刻钟,也不见哪个人脸上有退缩和不耐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