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零五章 回归(第2页)

 “那是肯定的,看他现在状态就知道了。” 

 破烂侯叹了口气:“我估计啊,我也就是这几年的事儿了……”  “哎,破烂侯,不兴说丧气话,你也得奔着一百岁使劲呢。” 

 韩春明走过来拍着破烂侯的肩膀:“今儿可是我师父的散伙饭,别说什么死不死的,小心我师父真把你带下去。” 

 “侯爷,您这身子骨肯定长命百岁。” 

 跟过来的关子清笑着举杯:“作为儿子,感谢这些年您几位对我爸的关照,来,我敬您几位。” 

 他也是七十多岁要死的人了,早都没了那些心思。有关遗产的事,之前就已经说明白了,韩春明给关小关一个亿的现金。虽然按照现在古玩市场的行价,这些钱不够并不对等,还差了不少,但是有钱拿就不错了,毕竟老关头的东西早都放到了韩春明的博物馆,他们还算知足。再说在之前的这些年,韩春明没少帮着关小关,也跟着赚了不少钱,不能再要自行车了,那就是真没脸了。  众人举起小酒盅,跟着喝了一口,又说了几句话,韩春明跟关子清,以及关小关等人,这才离开去别人那里敬酒。  这些人岁数都大了,能活到现在没死,是剧情撑着的。因为原本的年龄就比较混乱,所以到了现在一个个的都还活蹦乱跳。老关头的死只是一个开始,接下来这些人都差不多了,就是这几年的事儿。王言打眼过去,一个个都是病气缠身……  没再关心那些,做一桌的几人继续闲聊着,当然没再说历史文化,今天是老关头的白喜事儿,说的,当然也是这些年跟老关头之间发生的事。事实上早在几年前,他们的话题就不再是那些历史文化,而是说起了人生,开始回首过往。都是感受到了身体的沉重,精神的疲乏,不禁的开始忆往昔了。  当然王言除外,身体机能的些许下降,确实让他无法继续保持一颗年轻的心,但也不至于跟这些人一般。他多是微笑着安静倾听,感受着人之将死……  饭吃到下午散伙,有司机开车,王言跟王彬父子俩回到了北池子大街的家中。住了那么多年,再算上科技的发展,前几年的时候又重新装修了一遍,更加的现代化一些。  这宅子别的不多,就是房子多,所以尽管王彬已经结婚生子,但也还是在家里住着。  才从车库进到院子里,就看到两个小东西一前一后,磕磕绊绊的小跑着过来,嘴上还招呼着‘爷爷爷爷’。  这当然是王彬的孩子,大一些的是个小子,今年五岁,小一些的是个丫头,今年三岁。继承了王言、苏萌、王彬以及他娶进家门漂亮的来自公务家庭的媳妇,长相是非常讨喜的,加上年岁小,时常惹出的笑料,还是很招人稀罕的。  王言笑呵呵的走过去,蹲在他们面前,结果冷不防的,大一些的小崽子抽了抽鼻子,而后转头就往回跑:“爷爷喝酒了,臭,不抱。” 

 接着,后边的小丫头踉踉跄跄的到了跟前,学着哥哥的样子抽鼻子,而后啊的叫了一声,口齿不清的跟着来了一句‘喝酒了,不抱……’  王彬哈哈笑,两步上前一把抱起将要摔倒的小女儿,臭不要脸的问:“让不让爸爸抱?来,让爸亲一个。” 

 小丫头抗拒的伸出双手,使劲的捂着亲爹的臭嘴,脸上写满了拒绝……  王言笑呵呵的走过去,去到屋里泡茶喝。  苏萌坐到一边问道:“怎么样啊?还行吧?” 

 她知道王言跟老关头喝了快三十年的酒,现在老关头走了,她怕王言不高兴,故此关心关心。  王言摇头道:“我没事儿,人家一百零一走的,又没受罪,我能不能活过这老爷子都两说呢。” 

 “你快得了,就你现在这样,关大爷还真比不过你。快六十的人了,年轻不说,还能有力气打儿子。哎呀,我这人老珠黄的没法比啊。” 

 看着王言年轻的模样,活力的皮肤,抖擞的精神,苏萌就生气。毕竟她这些年保养身体可是花了大价钱,结果不如王言这个天天连大宝都不擦的男人。等再过上几年,她怀疑以后一起出去别人能把王言认成她儿子……  这当然是有些夸张的,但如果再过几年,确实是有差异的。没有人可以永葆青春,他王某人也有老掉牙的一天。  给苏萌倒了一杯茶,他笑道:“都老夫老妻的了,还研究那些干什么?我就是常年锻炼身体,肌肉更有活力,皮肤更鲜活一些罢了,我还能嫌弃你啊?” 

 “哼,我这些年见的那些合作伙伴,就没一个好男人,就没有不偷腥的猫……”  “喝你的茶吧,老了老了,反倒还说起了酸话。” 

 “是啊,老了。” 

 苏萌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我爸妈他们还能挺多久……”  王言摇了摇头没有说话,自顾喝茶,看着外面疯玩的两个小崽子。  正确的认识死亡,人最要明白的道理就在于此,没有人会永远陪着你。但即便有了正确认识,也依然是难捱的一关,因为只有发生在自己身上才是最痛。所以该面对的,总是要面对。  一零年,苏父病逝,他心脏本就支着架呢,老年病上身,撑不住是很正常的事。在医院折腾了半个月,终究没挺过去。三个月之后,悲伤的苏母也随着去了。她倒是没有那么大的毛病,同样是睡一觉就走了。这两人的感情很好,互相守望了一辈子,都是勤勤恳恳,任劳任怨的人民教师……  韩母也于同一年撒手人寰。  一一年,破烂侯病逝,死前喝了最后一口二锅头,哼哼着他收破烂的顺口溜,还算洒脱的留下了一句‘回见了您……’  破烂侯信誓旦旦,没事儿就念叨的说能活过老女婿,没能成行。一二年,刘金友这个老胖小子在临死前达到了此生最瘦,只剩了皮包骨,痛苦离世。  也是这一年,老关头的儿媳妇,关子清的媳妇,刘红梅病死了。一四年,关子清脑梗,没救回来……  一五年夏,六十三岁的程建军又一次的站在监狱的大门之前,他看起来还算精神,但也不可避免的满头白发,老人斑上了脸,佝偻着身体。  他缓缓的转过身,伸手搭在额前看着太阳,三十年弹指一挥间,一如八七年他第一次出狱那般……  看了有一阵,他转回身长出一口气,使劲翻了几下眼睛,蹒跚着脚步随着中年狱警向着大门走去,结束了他持续十四年的第三次牢狱生活。  来接他的,是小他八岁的亲弟弟。去洗了澡,吃了饭,当然也没忘了去到已经离去的老父老母的坟前拜一拜,告诉他们,他们的大儿子出来了。  这个过程中,他也打听了一遍过去十四年发生的事,那么多人都死了,韩春明跟王言怎么还不死呢?他们什么时候死呢?  他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去报复韩春明,更不知道如何去报复牛逼上天的王言,所以目前来说,他只能是争取比王言活的更长久。  想想他就很难受,这个一辈子没将他放在眼里的人,这个抢他女人,还害他在同学会的时候,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出丑,害了他一辈子的人。他竟然只能靠这种方式,来寻求心里安慰。  他也没忘了去看了看他的亲儿子,以及亲孙子,虽然没一个认他的,但他的难受并不是很多,因为说到底,留的是他的血。而且他自三十岁以后,不是在坐牢,就是在为着报复王言而奋斗,根本就没见过亲儿子几回,那时候,他的儿子才六岁,所以他还是很理解的。  包了两天的出租车,在京城坐车晃悠了两天,一路看着大不同的京城,听着司机师傅滔滔不绝的介绍,适应着新的人间。  他并不差钱,一件明代的瓷器随随便便百八十万,他之前留下的钱,去除了后来他弟弟又贷款买的一套大房子,支付了三年亲爹妈的花销,又还了这么多年的房贷,也还剩下了一百多万呢。他弟弟很规矩,除了把那套大房子让儿子结婚住进去之外,这么多年除了还房贷就没动过他的钱。  他买了时尚的新衣服,也买了最高端的出自华夏龙腾集团旗下子公司生产的手机,学会了玩法。  在休养了半个月之后,他去了一趟韩春明位于门头沟的博物馆,也在那里见到了跟蔡晓丽你侬我侬养老,帮着儿子带孩子的韩春明。  两人和谐的坐在一起说着话,说的都是前三十年的事,满是唏嘘。聊了半晌,谢绝了晚饭邀请,坐着韩春明安排的车回了家。  他来找韩春明没别的意思,只是单纯的看看韩春明什么状态,嘱咐他别死的太早。  翌日,他一早吃过早饭,便去到了北池子大街,在那个临着故宫城墙的大宅子对面,看着北向的胡同门口,两个持枪站岗的军人。就这么看着,他在等着王言,他想看看王言,看看王言还能活多久,同时也想确定一下,以前他的遭遇到底是不是王言干的。  他不敢冒然上前通报,也怕通报了姓名王言不见他,所以他就干等着。  等了一上午,没有见到王言,他去吃了午饭,又回来继续坐在路边等,直到下午四点多,他才看到一辆车从远处开过来,直接向着胡同已经打开的车库大门开进去,他赶紧站起身挥手。  车停在了车库大门的门口,他看到了下车的王言,也看到了车里下来的两个好看的孩子,他看到王言给了那个短头发的小子轻轻的一脚,又揉了揉那个长头发的小丫头的脑袋,慈祥的看着两个孩子颠颠跑进了车库,回了家。  他看到王言点了支烟站在对面,还是记忆中那该死的笑呵呵的表情。  他的记忆中,好像王言永远都是这样的,包括八三年抽他一个大嘴巴子,踹他一记窝心脚的时候,都是这么笑呵呵的风轻云淡。  他穿过马路,近前看着王言没什么变化的脸,说道:“这么多年过去,您也没什么变化,身体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