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5章(第3页)

 萧嬷嬷天不亮便亲自坐镇祠堂。她手持掸子,仔细拂去牌位上的积灰,连烛台缝隙里的尘絮都用银针挑出。 

 丫鬟们捧着新制的香烛鱼贯而入,雕花供桌上很快摆满时鲜果品与白瓷盏,氤氲的茶香混着檀香在青砖地面流淌。 

 老嬷嬷不时踮脚调整灵位角度,直到每个牌位都在晨光中端正肃穆,才长舒一口气,用帕子按了按鬓角的薄汗。 

 书房内,萧疏隐握着竹简的指节发白。 

 听闻母亲要去祠堂的消息,他猛地起身,青玉镇纸“啪嗒” 坠地。 

 这些年祠堂的铜锁早已锈迹斑斑,母亲连路过都要绕道而行,如今竟主动提起想到此处,他望着窗外摇曳的竹影,喉结不住滚动。 

 “侯爷,” 萧忠皱着眉头推门而入,“老夫人去祠堂,万一触景生情” 

 话音未落便被萧疏隐抬手打断。 

 “姜大夫说过,心结不解,沉疴难愈。” 

 萧疏隐摩挲着案上的青瓷笔洗,目光灼灼,“母亲肯直面心魔,是天大的好事。” 

 他忽而想起什么,快步走到窗边:“派人去请小榆,让她务必陪在母亲身边。” 

 正午时分,日头攀上中天。 

 萧老夫人在丫鬟搀扶下跨出内室门槛,素白裙裾扫过青石阶,惊起几缕游尘。 

 她特意摘去繁复珠翠,只一支羊脂玉簪斜挽银丝,倒衬得面容愈发清癯。 

 廊下的沈桑榆见状,裙摆翻飞着迎上前,鬓边茉莉香混着风拂过老夫人鼻尖。 

 “娘瞧您这气色,比院中的芍药还精神!” 沈桑榆握住萧老夫人的手,指尖微微发烫。 

 萧老夫人笑着轻拍她手背:“小嘴跟抹了蜜似的。咱们走吧。” 

 说罢挺直脊背,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一步步向祠堂走去。 

 穿堂风卷起她的衣角,惊得廊下

画眉扑棱棱乱飞,沿途仆役们纷纷屏息行礼,看着这位多年深居简出的老夫人,像破茧的蝶般穿过重重回廊。 

 祠堂朱漆大门缓缓推开时,吱呀声惊起梁间燕雀。 

 萧疏隐早已候在阶前,玄色衣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他伸手搀扶母亲的瞬间,触到那只手竟在微微颤抖,抬头对上母亲泛红的眼眶,两人皆是一怔。 

 “慢些,当心门槛。” 萧疏隐的声音发闷。 

 沈桑榆悄悄贴上来,温热的掌心覆住老夫人冰凉的指尖。 

 踏入祠堂的刹那,檀香如潮水漫来。 

 萧老夫人的脚步陡然凝滞,目光掠过列祖列宗的牌位,最终定在角落崭新的灵位上。 

 “阿瑾” 二字刺得她眼眶生疼,膝盖发软时,两侧传来有力的搀扶。 

 “娘别怕。” 沈桑榆的声音带着哭腔。萧老夫人深吸几口气,缓缓上前,枯黄的手指抚过牌位边缘,摩挲着儿子的名字,像在触碰记忆里那温热的脸庞。 

 “我的儿” 泪水砸在牌位上,晕开细小的水渍,“这些年娘总以为,只要不承认,你就还活着” 

 她哽咽着从袖中掏出玉佩,那是阿瑾幼时的物件,此刻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 

 “带着它上路,别再惦记娘.” 

 当玉佩轻轻挂在灵位上,萧老夫人忽然挺直脊背,仿佛卸下千斤重担。 

 她转身握住萧疏隐的手,触到儿子掌心的薄茧,心口猛地一酸:“这些年苦了你.” 

 萧疏隐突然单膝跪地:“只要您安好,儿子什么都值得。” 

 “傻孩子,都起来。” 萧老夫人将沈桑榆的手也覆上来,三只手交叠的温度,让祠堂的寒意渐渐消散。 

 阳光穿过雕花窗棂,在三人身上洒下细碎金斑,恍惚间竟像是回到阿瑾尚在的年岁。 

 踏出祠堂时,萧老夫人脚步轻快得让丫鬟们几乎跟不上。 

 她仰头望着湛蓝的天空,眯起眼睛感受久违的日光,苍白的脸颊泛起淡淡红晕。 

 萧嬷嬷望着老夫人挺直的脊梁,偷偷抹了把眼角的泪。 

 “厨房炖了糯米藕,还有您最爱的桂花糕。” 萧嬷嬷扶着老夫人的胳膊,声音发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