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1章 晨光里的药香(第2页)

 一股浓郁的药香扑面而来,不是医院里那种带着消毒水味的冲鼻,而是混着陈皮的醇厚、当归的微苦,还有点说不清的草木清香,像把晒干的旧草药铺在了记忆里。季洁愣了愣,忽然想起小时候外婆的药箱,每次感冒发烧,外婆就会从那个掉漆的木箱子里翻出棕色的药包,熬出的药汤也是这个味道。

 “两位是预约来的吧?”里屋走出个穿蓝布褂子的年轻人,脸上带着和气的笑,“郑先生打过招呼了,刘大夫正在里面等着呢。”

 穿过挂着晾干药草的天井,就到了诊室。靠窗的梨木桌后,坐着位须发皆白的老大夫,鼻梁上架着副银丝老花镜,镜片后的眼睛却亮得很,像浸在水里的墨石。他正低头翻着本线装书,听见脚步声,抬起头笑了笑:“坐吧,姑娘先把胳膊伸出来。”

 季洁在桌前的凳子上坐下,挽起袖子时,手腕微微发颤。杨震站在她身后半步的位置,她能感觉到他目光落在自己肩上,像片温热的羽毛。老大夫的指尖搭上来,指腹带着常年捻药留下的薄茧,温凉的触感透过皮肤传过来,让她莫名安定了些。

 诊室里很静,只有药香在空气里浮动,还有老大夫偶尔翻页的沙沙声。阳光透过雕花木窗,在桌面上投下细碎的光斑,落在摊开的处方笺上,把"当归黄芪"这些字照得清晰可见。季洁盯着那些字看,忽然觉得它们像一群安静的小虫子,正慢慢爬向某个未知的希望。

 “脉象虚浮得很呐。”老大夫收回手,摘下眼镜用布擦了擦,“姑娘是不是总熬夜?心里头还压着事?” 季洁捏着衣角的手紧了紧,指尖掐进棉布的纹理里。“嗯,工作忙,有时候得值夜班。”她没说那些压在心里的事——两年前那个雨夜,追捕途中从楼梯滚落时的剧痛;每次月经来临时,杨震悄悄藏起的红糖和暖水袋;还有昨晚翻到旧孕检单时,捂在被子里无声的哽咽。

 “气血亏得厉害,”老大夫重新戴上眼镜,拿起狼毫笔,“加上肝气郁结,气机不畅。就像这院子里的葡萄藤,土不肥、水不足,还总被东西压着,怎么能结果呢?”他说话时,笔尖在纸上顿了顿,墨点在宣纸上晕开个小小的圈。

 “那......能调好吗?”季洁的声音有点发颤,像被风吹得不稳的琴弦。她看见杨震的影子在墙上动了动,知道他正看着自己。

 老大夫抬眼看她,目光温和得像春日的河水:“三分靠药,七分靠养。药我给你开,每天早晚煎了喝,别偷懒。但更重要的是放宽心,别总把这事揣在怀里焐着,该上班上班,该吃饭吃饭,心思顺了,气血才能活起来。”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你这性子太急,得学学院子里的那棵老槐树,慢慢长,日子长着呢。”

 抓药的伙计是个手脚麻利的姑娘,在一排排抽屉前穿梭,拉开、称药、包好,动作一气呵成。季洁站在药柜前,看着她把当归剪成小段,把枸杞倒进铜秤,把益母草用黄纸包成三角包。那些带着泥土气息的植物,有的皱巴巴,有的油亮亮,却像被赋予了某种使命,安静地躺在纸包里,等待着被熬成滚烫的药汤。

 “这是一周的量,”伙计把药包递给季洁,“刘大夫说,煎的时候先用冷水泡半个时辰,大火烧开了转小火,咕嘟咕嘟熬出三碗水,掺在一起分两次喝。”她笑起来有两个浅浅的梨涡,“我妈以前也喝刘大夫的药,现在我弟都上小学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