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7章 帘内风暖(第2页)

 洗手间里传来哗哗的水声,季洁走到阳台。晚风穿过防盗网的栏杆,吹得窗台上的绿萝轻轻摇晃,心形的叶片互相碰撞,发出细碎的"沙沙"声。下午杨震浇的水还残留在叶片上,在暮色里闪着微弱的光,像谁撒了把碎钻。她忽然想起早上在布艺店,老板娘戴着老花镜,手指捻着窗帘布料说:“棉麻料金贵,得常通风,不然梅雨季节容易潮。”正想把窗户再推开些,手腕忽然被人轻轻握住。

 “别开太大,晚上风凉。”杨震的手心带着刚洗过的湿意,指缝里还沾着点薄荷味洗手液的清香。他从身后接过她手里的窗把手,只推开道小缝,风钻进来时刚好能吹动绿萝的叶子,“你昨天说膝盖有点酸,别吹着了。上次你淋了场秋雨,腿疼了整整三天,走路都一瘸一拐的,还嘴硬说没事。”

 季洁忍不住笑,他总是这样,记着些她自己都快忘了的小事。楼下的酸菜鱼香味顺着窗缝飘进来时,两人正坐在餐桌前摆碗筷。白瓷碗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叮当声,像串被敲响的玉饰。季洁忽然想起早上在小区花园碰见张阿姨,老太太坐在石凳上择菜,看着她俩并肩走过时,眯着眼睛笑:“你俩走路的步调,跟我和老伴年轻时一个样,连抬脚的轻重都差不离。”

 “张阿姨说咱俩走路的步调像她和老伴年轻时,你觉得像吗?”她把筷子摆得整整齐齐,筷尖对着碗沿的花纹。

 杨震正撕开一次性筷子的包装,塑料膜发出"刺啦"的轻响。闻言抬头看她,眼里的笑意像揉碎的星光,“可能是走得久了,连抬脚的轻重都差不多了。”他把拆好的筷子递过去,竹筷的纹路里还带着点木头的清香,“就像这窗帘,挂得高了低了,彼此看一眼就知道该怎么调。不像刚认识那会儿,我买个台灯你都嫌颜色太亮,吵了半宿。”

 季洁想起刚同居时的日子,忍不住弯了嘴角。那时两人总为些鸡毛蒜皮的事争执,她嫌他把拖鞋摆得歪歪扭扭,他怪她总把护肤品堆在洗手台边缘。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会记得把拖鞋摆成平行线,她也会习惯性地把面霜收进镜柜,那些棱角分明的日子,慢慢被岁月磨成了温润的模样。

 酸菜鱼端上来时,外卖小哥的保温箱还冒着白汽。白瓷盆里的汤咕嘟冒泡,像口小小的温泉,嫩白的鱼肉浸在红亮的汤汁里,上面撒着翠绿的香菜和金黄的芝麻,油花在汤面滚出细碎的涟漪,看着就让人胃口大开。季洁夹起一块鱼肉,吹了吹放进嘴里,酸辣的滋味在舌尖炸开,像放了串小小的烟花,她眯起眼睛,像只晒足了太阳的猫。

 “慢点吃,鱼刺多。”杨震伸手替她把额前的碎发别到耳后,指尖不经意碰到她的耳垂,像片羽毛轻轻扫过。两人都顿了顿,空气里仿佛有细小的电流窜过,又很快若无其事地继续吃饭。他给她夹了块泡在汤里的豆腐,嫩得像团云,“这家的老豆腐比嫩豆腐入味,你试试。”

 窗外的夜色越来越浓,窗帘把屋里的灯光裹得暖暖的,像层柔软的棉絮。偶尔有晚归的脚步声从楼下经过,带着点匆忙的节奏,又慢慢远了,只剩下远处马路的车流声,像条永不停歇的河。季洁喝了口酸汤,暖意从喉咙一直淌到胃里,忽然觉得这样的时刻真好,没有惊天动地的波澜,只有烟火气里的安稳,像杯温吞的白开水,却最能解渴。

 吃完饭,杨震去洗碗,水流声在厨房里轻轻漾开。季洁坐在沙发上看电视,遥控器被她按得"咔哒"响。新闻里的天气预报员正指着卫星云图,说北方有股冷空气正在南下,明天本市会降温,可能有中雨。她起身去阳台收衣服,刚晾了一天的衬衫还带着点潮气,布料上的褶皱里藏着阳光的味道,被她叠得整整齐齐放进衣柜。衣柜最底层压着条格子围巾,是去年杨震出差时给她买的,毛线的纹路里还留着他指尖的温度。

 “明天要下雨,窗帘的事要不往后推推?”她探进厨房问。杨震正对着水龙头冲盘子,泡沫在水里浮起又破灭,水声里混着他的回应:“推什么,下雨在家正好干活,省得出去晃。再说你上周就念叨着要换窗帘,再拖下去该嫌光线刺眼了。”

 季洁靠在厨房门框上,看着他洗碗的背影。浅灰色的家居服后背沾了点灰尘,是下午装轨道时蹭的,像幅抽象的画。她忽然想起刚认识他的时候,他穿件黑色的夹克,站在派出所门口的梧桐树下等她,也是这样微微弓着背,却让人觉得格外可靠。那天刚下过雨,他裤脚沾着泥点,手里却稳稳托着杯热奶茶,说:“看你在里面忙了一上午,暖暖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