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0章 定归期(第2页)
她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刀锋般的寒意,“我必须尽早回去!只要我杨渝一日尚在,神策卫那帮家伙就不敢轻举妄动,杨家那些族老叔伯们,在倒向李淑之前,也得好好掂量掂量我这‘忤逆女’的分量!”
那“忤逆女”三字,她说得极重,带着自嘲,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杨炯指下的动作彻底停了下来,掌心覆在她温热的腿侧,抬眼对上杨渝那双坚毅却又隐含忧色的眸子,他深知杨渝所言非虚。
天波府杨家,这棵盘根错节、在军中威望深重的擎天大树,其内部的倾轧与对权力的渴望,早已不是秘密。
杨渝的母亲,那位执拗而偏心的老夫人,为了扶植幼子,不惜逼走长女,甚至夺了神符卫兵权。这些往事,如同烙印,刻在杨渝心上,也刻在杨炯的记忆里。
杨渝此刻的担忧,绝非杞人忧天。
思及此处,杨炯下意识地将杨渝的腿抱得更紧了些,压低声音道:“不如这样?我寻一个心腹死士,假扮成我,大张旗鼓地留在倭国,继续‘督战’、‘养伤’,迷惑她们视线。我则改换装束,轻车简从,由海路秘密潜回长安?”
杨渝闻言,那搁在他膝上的玉足,足尖几不可察地轻轻一勾,丰腴的腿侧线条因这动作而微微绷紧,轻轻摇头:“不行!太过凶险!”
她声音斩钉截铁,分析道,“其一,长安如今是龙潭虎穴,危机四伏,你不带精锐亲兵回去,孤身一人,万一路上稍有差池,落入李淑或李漟的暗网之中,那便是万劫不复!
其二,叶子、我、梧桐,还有白糯,都必须跟你一同回去!尤其是白糯,梧桐已将她的事告知于我。此事太过蹊跷,背后恐牵涉极深,必须尽快查明!
其三,也是至为关键的一点,此番随你东征倭国的,皆是麟嘉卫的精锐将官,是你立足朝堂、震慑四方的根本力量。你不将他们带在身边,回到长安,如何能迅速掌控局面,协调各方军力?如何能压服那些蠢蠢欲动的宵小之徒?靠你一张嘴皮子吗?臭弟弟!”
最后三个字,带着姐姐特有的训诫口吻,却又在严厉中透着一丝亲昵。
“难道我们真就被李淑和李漟困在这倭岛动弹不得?”杨炯心头一阵烦闷,一股无名火起,手上按摩的力道不自觉地加重了几分,在她那丰腴紧致的小腿肚上捏了一把,气闷地低吼出声。
“哎哟!”杨渝被他这突然加重的力道捏得轻呼一声,没好气地飞了他一个白眼。
那白眼亦是风情万种,眼波流转间,媚意横生。她非但没有将腿收回,反而就势将双腿优雅地交叠起来,那姿势使得上方的腿更显修长,足弓的弧度在烛光下优美如新月。
她唇角勾起一抹成竹在胸的冷笑,安慰道:“慌什么?我几时说过要坐以待毙了?”她微微扬起下巴,露出线条优美的颈项,“我已密令毛罡暗中整备船队兵马!后日卯时三刻,咱们就回京。打的就是一个措手不及!
李淑李漟想在倭国拖住我们?我偏要抢在她们引爆那所谓‘后手’之前,劈开风浪,直抵长安!我倒要看看,她们仓促之间,能玩出什么花样来!至于杨妙妙和橘桔梗……”
她眼中寒光一闪,冷声道,“一并带上船!牢牢看管!放在眼皮子底下,我倒要看看,她们还能翻出什么浪花!也省得留在倭国,成了祸乱的引子。”
“哈!”杨炯先是一愣,随即恍然,心中那点烦闷顿时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被“戏弄”后的哭笑不得。
他手上动作停下,故意板起脸,没好气地瞪着她:“好啊!合着你杨大将军早就胸有成竹,连拔营的日子都定好了!那方才还装模作样地问我作甚?逗我玩呢?”
那语气,活像个被姐姐耍了、气鼓鼓的少年郎。
杨渝见他这模样,眼底的笑意再也藏不住,如同春水破冰,潋滟生辉。她忽地伸出双臂,揽住了杨炯的脖颈,微微用力,将他拉近。
两人鼻尖几乎相触,气息可闻。
杨渝望着他那双故作生气实则亮晶晶的眸子,四目相对,红唇弯起一个狡黠又温柔的弧度,声音放得又轻又软,带着哄人的甜腻:“哎呀,我的好弟弟生气啦?姐姐这不是怕你担心王修的余毒嘛!你重情重义,非要亲眼看着她解毒才安心,这份心意姐姐岂能不知?
我原想着,若你真被绊住,一时脱不开身,那便由我先领着麟嘉卫的精锐乘快船回去嘛。替你稳住长安的局面,扫清些障碍,等你回来,岂不省心?”
她一边说着,一边身子又朝他贴近了些,那因怀孕而微微隆起的小腹,便不可避免地轻轻压在了杨炯的臂弯上。
“哎呦!小心我儿子!”杨炯被她这突然贴近、弯折腰腹的动作吓得魂飞魄散,哪里还顾得上什么“生气”。
他惊呼一声,猛地松开抱着她双腿的手,急急探出双臂,小心翼翼地环抱住杨渝的上身,将她整个人稳稳地护在自己怀里,动作轻柔得像捧着稀世珍宝。
杨炯俊朗的脸上写满了紧张,眉头拧成了疙瘩,一叠声地埋怨,声音都变了调:“你可仔细着点!肚子里还揣着一个呢!这般不管不顾地弯来扭去,万一磕着碰着……呸呸呸!快坐好!”
他一边说,一边调整姿势,让杨渝靠得更舒服些,一手仍牢牢护在她腰后,另一只手则已情难自禁地、极其轻柔地覆上了她微微隆起的小腹,隔着柔软的衣料,小心翼翼地抚摸着,仿佛在感受那里面沉睡的小生命。
脸上的紧张渐渐被一种近乎神圣的温柔所取代,方才谈论军国大事时的沉凝一扫而空,只剩下纯粹的、初为人父的傻气与喜悦。
杨渝被他这紧张兮兮、如临大敌的模样逗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眉眼弯弯,如盛开的山茶花般红颜。
她嘴上却不饶人,伸出一根纤纤玉指,在杨炯光洁的额头上不轻不重地点了一下,嗔骂道:“干嘛呀!瞧你这副样子!我又不是琉璃盏儿,一碰就碎!之前在阵前,刀枪箭雨里杀个七进七出,也没见你这般胆战心惊过!没出息!”
话虽如此,可那双明眸里流转的,却是被珍视、被捧在掌心呵护的浓浓甜蜜与满足,几乎要满溢出来。
杨炯可不管她的嘴硬,只管专注地感受着手心下那奇妙的、孕育着生命的弧度。他低下头,凑近那微微隆起的小腹,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里面的小家伙听,语气带着几分调侃,几分掩不住的自豪:
“小东西,听见没?摊上这么个能征惯战的娘亲,你这小命儿可真是遭了老罪喽!不过嘛,等你小子呱呱坠地,将来有的是牛皮可吹!旁人顶多说个‘将门虎子’,你呢?直接就是‘娘胎里就跟着亲娘踏平一国’!这份功劳簿,打娘胎里就给你记上喽!比你爹我可威风多了!”他越说越乐,眉飞色舞,仿佛已看到小家伙长大后在伙伴间神气活现吹嘘的模样。
“呸!没个正经!孩子还没出世呢,就教他这些!”杨渝笑着啐了他一口,抬手在他结实的手臂上轻轻拍了一记,力道轻得如同拂去尘埃。
然而她眼中那浓得化不开的宠溺,却将她此刻的幸福与安宁表露无遗。
杨渝任由杨炯温热的大掌贴在自己小腹上,感受着他掌心传来的、安稳而有力的心跳,也感受着腹中那新生命无声的脉动。
这一刻,什么长安诡谲,什么天波府纷争,似乎都被这静谧温馨的方寸之地隔绝在外,只剩下眼前这个少年郎,和他掌心下属于他们共同的血脉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