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5章 泊高丽(第2页)
拖曳速射炮的骑兵猛地勒住马缰,炮手以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装填弹药,调整炮口。
几乎在骑兵停稳的瞬间,“轰轰轰轰轰——!”五十门速射炮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怒吼。
火光闪耀,浓烟喷薄,密集的霰弹如同狂风暴雨般泼向敌军中军密集处。
这突如其来的毁灭性打击,效果堪称恐怖。
拿破仑时代的骑炮战术,在冷兵器为主的战场上,展现出了降维打击般的威力。敌军士兵身披的皮甲、锁甲,在高速飞射的霰弹面前如同纸糊。
刹那间,中军位置血肉横飞,残肢断臂与破碎的兵器甲胄一起被抛向空中。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响彻云霄,密集的阵型被硬生生撕开数个巨大的血肉豁口,侥幸未死的士兵吓得魂飞魄散,丢盔弃甲,哭爹喊娘地向后溃逃。
“第二轮!急速射!覆盖溃兵!”贾纯刚的命令冷酷无情。
炮手们动作更快,几乎在硝烟未散时便完成了再装填。
“轰轰轰……!”第二轮炮击接踵而至,这次是更加密集的短促射击,专门覆盖那些崩溃逃跑的士兵群。
霰弹如同死神的镰刀,在溃逃的人群中扫过,犁出一道道血肉胡同。
哀鸿遍野,尸横满地。
此时,杨炯已率前锋骑兵冲至距离混乱不堪的敌阵不足十丈。他身后的麟嘉卫铁骑如同出闸的猛虎,发出震天的喊杀声。
十丈距离,对于崩溃的敌军而言,已是地狱之门。他们亲眼目睹了同伴被炮火撕碎的惨状,又被皮室军精准的箭雨压得抬不起头,此刻再看到如狼似虎、杀气腾腾的骑兵冲到眼前,最后一点抵抗意志彻底崩溃。
“逃啊!”
“杨炯!他是杨炯!”
“快跑!”
……
惊恐绝望的喊叫声取代了之前的鼓噪。五千敌军,在遭受两轮毁灭性炮击和箭雨压制后,死伤已近三成,余者彻底丧失战意,如同被捣毁了巢穴的蚂蚁,丢下一切能丢的东西,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哭喊着向北、向东、向西,漫山遍野地溃散奔逃,场面混乱不堪。
“全军突击!衔尾追杀!一个不留!”杨炯长刀前指,声音冰冷如铁。
“杀!”麟嘉卫骑兵爆发出更猛烈的吼声,如潮水般漫过北坡,追杀溃敌。
骑兵挥舞着长矛马刀,如同砍瓜切菜。
炮骑兵则继续以速射炮进行精准的点射,轰击那些试图结阵顽抗的小股残敌,将其彻底粉碎。
战场变成了单方面的屠杀与追逐。
杨炯勒马立于坡顶,冷眼俯瞰着下方修罗场般的景象。他目光锐利如鹰,扫视着混乱的战场,随时准备变令指挥。
忽然,他眼神一凝,指向溃兵最密集处一个正被几名亲兵簇拥着、狼狈逃窜的身影:“把那个穿镶金皮甲、头盔歪斜的家伙,给老子拖出来!”
“得令!”数名摘星处高手如鬼魅般从杨炯身后掠出,几个起落便冲入溃兵群中。他们身法诡异,出手如电,专挑关节要害。
那将领身边的护卫,几乎在照面间便被扭断脖子。两名摘星处高手一左一右,如老鹰抓小鸡般,轻易便将那试图反抗的将领双臂反剪,拖死狗般拖到了杨炯马前,狠狠掼在地上。
那将领头盔早已不知去向,发髻散乱,满脸血污尘土,左腿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着,显然是已经摔断,鲜血染红了半条裤管。
他瘫软在地,眼神涣散,浑身筛糠般抖个不停,口中嗬嗬作响,满是惊惧。
安仲夫打马上前,仔细一看,不禁惊呼出声:“崔高?!”
“崔忠献的儿子?”杨炯居高临下,声音里听不出喜怒。
“是!错不了!”安仲夫咬牙切齿,眼中怒火熊熊。
杨炯嘴角勾起一抹残酷的冷笑,目光扫过崔高那折断在外、鲜血淋漓的左腿,冷声骂道:“不知死活的东西!老子江华你也敢打?”
说着,“呛啷”一声,腰间长刀已然出鞘,作势就要劈下。
“啊——!!!”崔高亡魂大冒,死亡的恐惧瞬间压倒了断腿的剧痛。
他爆发出杀猪般的凄厉惨嚎,也不知哪来的力气,连滚带爬地扑到安仲夫的马蹄下,双手死死抱住安仲夫坐骑的前蹄,涕泪横流,嘶声哭喊:“别杀我!别杀我啊!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不是故意要惹您啊!是……是有人逼我来的!安大哥!求求你看在往日情分上,救救我!救救我啊!”
他语无伦次,为了活命,连当初如何欺辱安仲夫的往事都抛到了九霄云外,只剩下最卑微的求生本能。
安仲夫看着脚下如烂泥般哀求的崔高,沉声喝问“说!谁给你的胆子,敢来江华捋虎须?”
崔高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猛地抬起头,脸上鼻涕眼泪混着血污,极其狼狈。
他毫不犹豫地伸出手指,颤抖着指向后方被摘星处高手死死按住、捆得像粽子一样的杨妙妙,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声音尖利得变了调:
“是她!就是她!她带着大华长公主的密令!她说只要我能把你们主力拖在江华几天,不让你顺利登船离开,事后就给我送来最新式的火器,还有金银粮草十万!真的!我说的都是真的!若有半句虚言,天打雷劈!”
“蠢货!”杨炯闻言,眼中最后一丝疑虑也化为浓烈的杀机,“她哪来的火器给你?愚不可及!”
话音未落,杨炯手腕一抖,长刀化作一道匹练,自上而下,斜斜斩落。
“不——!”崔高的惨叫只发出一半,便戛然而止。
刀光闪过,一颗戴着歪斜头盔、兀自带着惊骇表情的头颅冲天而起,滚落尘埃。
无头的尸身抽搐了两下,脖颈处鲜血如喷泉般狂涌而出,溅了安仲夫坐骑前蹄一片猩红,随即软软瘫倒在地。
杨炯收刀入鞘,拨转马头,缓缓行至杨妙妙面前。
杨妙妙头发散乱,脸上沾满尘土,口不能言,只能抬起眼眸,死死地盯着杨炯。
那眼中,有哀怨,有绝望,也有一丝解脱般的复杂。
杨炯俯视着她,声音平淡得没有一丝波澜:“遗言。”
杨妙妙喉头滚动,艰难地咳嗽了几声,吐出嘴里的泥沙。她抬起头,迎着杨炯冰冷的目光,嘴角竟缓缓扯出一个自嘲的弧度,笑容凄美而绝望。
她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我杨妙妙生于深宫,少受皇恩活命。虽非所愿,却也食君之禄多年。今日之事,也算还了恩情!”
她喘息了一下,目光似乎穿透了杨炯,喃喃道:“劳烦告于长公主,梅一已死,有憾无怨!”
“梅一?”杨炯眉头微不可察地一挑,心中了然,这必是她在内卫中的代号。
话落,杨妙妙缓缓闭上了眼眸,嘴角忽然溢出一道浓稠如墨的黑血,身体微微抽搐了一下,随即软倒下去,再无生息。
竟是早已在齿间藏了剧毒蜡丸,见事不可为,又知杨炯绝不会放过自己,便果断咬破毒囊自尽,倒也刚烈。
杨炯看着杨妙妙渐渐冰冷的尸体,沉默片刻,眼中无悲无喜。
他抬眼望去,只见卢启已指挥着留守的辅兵和民夫,正将堆积如山的粮草、淡水、军械等物资,紧张有序地装载到随行的大型补给船上。
“侯爷,物资已装船,再有半炷香即可完备!”卢启远远看到杨炯望来,高声禀报。
杨炯点头,不再看地上的尸体,翻身上马,声音传遍全场:“全军听令!酒食已在船上备好,三班轮换,登船即食!”
“吼吼吼——!!!”震天的欢呼瞬间响彻整个港口。
军中禁酒令森严,能得侯爷亲口允诺酒食,实乃天大的恩典。所有将士,无论刚经历血战疲惫不堪的,还是留守憋屈数日的,此刻都兴奋得双眼放光,士气瞬间飙升至顶点。
“登船!快!动作快!”各级将官大声催促着。
士兵们迅速收拢队形,清理战场、收拢伤员、押送俘虏等事自有江华港人负责,主力部队则井然有序地列队,沿着跳板快速登上各自的战船。
一时间,码头上人喊马嘶,却忙而不乱。
杨炯驻马岸边,目光扫过忙碌的登船景象,最后落在了安静侍立在一旁的萧瑟瑟身上。
夕阳的金辉洒在她身上,给她英气的脸庞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更显娴静。
杨炯翻身下马,对萧瑟瑟招了招手:“瑟瑟。”
萧瑟瑟快步上前,大眼睛忽闪忽闪:“主子。”
杨炯将她拉到一处相对僻静的礁石后,避开众人视线,声音压低,带着郑重:“记住,我走之后,你带皮室军的兄弟们,不要走路陆返回辽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