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7章 趋江南(第2页)
他双臂筋肉虬结,粗壮的缆绳深深勒入皮肉,鲜血混着雨水汩汩而下,脚下湿透的牛皮靴竟在坚硬的甲板上踏出寸许深的凹痕。
毛罡竟在这绝境中爆发出骇人巨力,硬生生借着船身被巨浪推起的一个瞬间,配合舵手,将沉重无比的船帆死死稳住了方向,船身一个剧烈的复位摆动,险险冲出了最致命的区域。
可这一下剧烈的复位,却让杨渝奋力掷出的那杆救命银枪,原本计算的轨迹瞬间偏移,眼看着那寒芒就要擦着桅杆边缘飞向茫茫大海。
“不好!”杨渝在舱门口看得真切,脸色煞白。
电光石火间,一道青色身影如鬼魅般贴地疾掠,竟紧随着那偏移的枪影而去。
只见李澈身法展开,快得只留下一抹淡淡的青痕。就在银枪即将落空的刹那,李澈身形猛地一顿,腰肢如风中弱柳般向后一折,右脚足尖灌注内力,以一招“魁星踢斗”之势,精准无比地踢在枪杆尾部。
“砰!”
一声闷响。
那杆沉重的亮银钢枪受此巨力,去势陡变,由平射猛地化作一道仰角向上的厉芒,速度更增三分。
那枪再得劲力,不偏不倚,“夺”地一声狠狠钉入杨炯脚下那剧烈摇晃的桅杆之中。枪头尽没,尺余枪杆兀自在风雨中震颤不休。
此时杨炯正处险境,方才船身复位那一下猛甩,他攀附的缆绳骤然绷紧又松弛,脚下无处着力,全身力量仅靠一手维持,整个人被甩得悬空飘荡,如同狂风中的落叶。手中那熊熊燃烧的火炬更是摇摇欲坠,眼看最后一丝力气也将耗尽,就要被甩入那怒涛翻涌的墨海。
“杨炯!”下方传来杨渝撕心裂肺的呼喊。
千钧一发,紧随其后的白糯眼中寒光一闪,足尖在震颤的枪杆上借力一点,身形如灵猿般拔地而起。
只见她一手迅捷无比地抓住杨炯腰间的束带,另一手则如灵蛇盘藤,瞬间缠绕住杨炯紧抓缆绳的手臂,同时纤腰一拧,双腿发力,竟将杨炯沉重的身躯牢牢固定在自己与桅杆之间。
“你逞什么能?嫌命太长吗?!”白糯的声音冰冷如刀,穿透风雨,清晰地送入杨炯耳中。
那语气中带着明显的怒意,却又在怒意之下,藏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急迫与关切。
杨炯死里逃生,惊魂未定,只觉一股清冷幽香混合着风雨气息钻入鼻端,一个柔软却蕴含着惊人力量的身躯紧贴着自己。
他愕然转头,正对上白糯那双沉静如深潭、此刻却燃烧着怒火的眸子。
只愣了一瞬,杨炯猛地回过神来。他强压下心头翻涌的无数疑问,借着白糯稳固的支撑,深吸一口气,奋力将手中那熊熊燃烧的巨大火炬高高擎起,炽烈的火焰在风雨中顽强跳跃,如同一颗在黑暗中升起的启明星。
“西南!向西南!跟着火光走!”杨炯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声音在风雷中炸响。
那一点在桅杆顶端顽强燃烧、穿透雨幕的火光,瞬间成了整个船队的希望灯塔。后续几艘在爆流边缘挣扎的战船,甲板上的指挥者看到主桅顶端那抹刺破昏暗的亮色,听到风中隐约传来的号声,纷纷嘶吼着传达命令,拼尽全力转舵,鼓足残帆,朝着火炬指引的西南方向奋力突围。
白糯一手紧握枪杆,一手环住杨炯,将自身化作他稳固的支点,任凭风狂雨骤,船体颠簸,她自岿然不动。
杨炯则高举火炬,目光扫视着下方海面与后续船队,不断嘶声指引方向。两人在这摇摇欲坠的桅杆顶端,于狂风暴雨中竟形成一种奇异的默契与稳固。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经历了一个轮回。
将船猛地一震,船身陡然一轻。那令人窒息的风雨压力瞬间减弱,眼前浓得化不开的墨色云层也慢慢变薄、退散。
天终破晓。
虽然头顶仍有阴云,细雨飘飞,但东方海天相接之处,已裂开一道狭长的金红色缝隙。
初升的朝阳挣脱了乌云的束缚,将万道金芒刺破铅灰色的苍穹,投射在刚刚经历过浩劫的海面上。
雨丝在晨曦中化作亿万金线,波涛汹涌的海水被染上了一层流动的破碎金鳞。劫后余生的感觉,如同暖流,瞬间涌上所有幸存者的心头。
杨炯见船队安稳无事,那颗悬着的心才算落定。低头瞧着眼前的白糯,迟疑着问道:“糯糯,你……你真的长大了?”
话一出口,连他自己都觉荒唐可笑。
“哼,我若再不长大,还不知要被你哄骗到几时呢!”白糯眼眸一寒,直直望着杨炯,目光里带着几分锐利。
杨炯忙喊冤:“我何时骗过你?”
“那声‘好哥哥’,不是你教我叫的?我年纪比你大,你当真不知?”白糯咬着牙,语气里又羞又愤,藏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慌乱,像揣了只乱撞的小鹿。
“你……你休要蛮不讲理!是你自己非要那般叫的!”杨炯急忙撇清。
“呵呵!”白糯冷笑一声,学他的腔调,“爱就是,心里时时刻刻都装着那个人,有了好吃的、好玩的,头一个念头便是要与他分享;若是一日不见,心里便空落落的,像丢了什么要紧的物件,慌得坐不住,总也不踏实。”
见杨炯神色尴尬,白糯哪里肯放过,只带着几分揶揄:“深更半夜的,对着个姑娘家讲什么是情爱,可真有你的!”
“哎哎哎!你别混赖,明明是你先问的!”杨炯梗着脖子不认。
白糯没料到他这般无赖,当即嗤笑:“好啊!那你说说,方才进我房里,眼睛都黏在何处了?”
“什么黏在何处?”杨炯一脸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