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答案清晰得近乎刺目

蟒蛇的“伴读”也愈发“得寸进尺”。

 

它不再满足于盘踞在书案另一端远远注视。时常,当白子画专注于一幅复杂的星图,或是一段晦涩难解的铭文时,一片巨大的阴影会无声无息地笼罩书页一角。

 

三角形的头颅已凑得极近。冰冷的鼻尖几乎要触碰到摊开的书卷边缘,熔金竖瞳牢牢锁住那些细小的墨字或奇异的图案。

 

它看得极其专注,仿佛真能从那些它所不理解的符号中读出天地至理。温热的呼吸带着淡淡的草木清气,拂过纸面。

 

白子画执笔的手会微微一顿,却从不驱赶。

 

有时,他甚至会极其自然地用笔杆的末端,轻轻点在书页的某个位置,如同为一个沉默的学童指出关键。蟒蛇的竖瞳会随着笔杆的移动而转动,头颅也跟着微微调整角度。

 

当白子画翻阅那些厚重的、带有大量彩色插图的异兽图谱或山川地理志时,蟒蛇的兴趣似乎达到顶峰。它会将头颅凑得更近,冰冷的蛇信甚至会极其轻微地探出,在距离书页毫厘之处飞快地颤动一下,仿佛在嗅探那墨香与颜料的气息,又像是某种确认。

 

有一次,白子画正翻看一卷《八荒异物志》,其中一页详细描绘了南疆十万大山深处一种名为“烛阴”的传说神兽,人面蛇身,赤红如火,睁眼为昼,闭眼为夜。

 

当这幅色彩浓烈、形态威严的烛阴图完全展露时,盘踞在书案旁的蟒蛇猛地昂起了头颅。

 

它整个身躯绷紧,暗紫鳞片在烛光下反射出冷硬的光泽。熔金竖瞳死死盯住那幅图,瞳孔骤然收缩成一条细线,喉咙深处发出一声极低哑、极压抑的嘶鸣。

 

这反应远比上次看到赑屃图时强烈百倍,一股无形的、源自洪荒的威压不受控制地从它身上弥漫开来,书案上的纸张无风自动。

 

白子画握着书卷的手指微微收紧。他立刻抬眼看向蟒蛇,只见它竖瞳中的光芒剧烈翻腾,如同熔岩在深渊下奔涌,死死锁着那幅烛阴图,庞大的身躯微微弓起,仿佛随时要扑向那虚幻的图画。

 

“烛阴……” 白子画的声音低沉而清晰,打破了这凝滞的、充满无形张力的空气。

 

他并未做出任何防御姿态,只是平静地迎视着那双充满混乱与风暴的熔金竖瞳,指尖轻轻点在书页上烛阴图旁的小字注释上,“上古传闻,司掌时光晦明之神只。”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如同清泉注入沸腾的岩浆。

 

蟒蛇高昂的头颅极其缓慢地垂落下来。竖瞳中的风暴并未完全平息,但那股失控的威压却如同退潮般缓缓收敛。

 

它庞大的身躯依旧紧绷,竖瞳却不再死死盯着图画,而是转向白子画,里面翻涌着惊涛骇浪般的茫然与困惑,仿佛在无声地质问:

 

这是什么?为何如此熟悉?又如此陌生?

 

白子画没有移开目光,也没有解释。他只是缓缓合上了那卷《八荒异物志》,将那幅引发风暴的烛阴图掩藏于书页之间。

 

殿内沉重的压力随之消散大半。

 

蟒蛇盯着他合拢的书卷,竖瞳中的光芒剧烈地明灭闪烁了许久,最终,那紧绷的身躯才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深深的疲惫重新放松、盘踞。

 

白子画看着它,指尖无意识地拂过那卷《八荒异物志》的封面,心湖深处,那个关于它来历的猜测,轮廓已清晰得近乎刺目。

 

——

 

点心,依旧是绝情殿内最温暖的仪式。只是这仪式,在无声的默契中,悄然增添了新的内容。

 

白子画依旧会在闲暇时步入小厨房。蒸腾的水汽,清甜的花果香气,是这片清冷殿宇中罕有的烟火暖意。

 

他尝试的花样也多了起来:用寒潭银鱼制成剔透的鱼冻,以灵泉滋养的紫玉葡萄熬成果酱,包裹在软糯的冰皮中;甚至尝试着复原花千骨当年颇为得意的“七巧玲珑糕”,虽不及她做得精巧灵动,却也别有一番朴拙风味。

 

每当那特有的甜香或鲜香开始在前殿弥漫,无论蟒蛇原本盘踞在房梁的哪个角落,或是沉浸在假寐之中,它总会极其准时地、带着一种近乎理所当然的期待游弋而下。目标明确地停在矮榻边或是书案旁那个固定的位置附近,高昂着头颅,熔金竖瞳锁定着香气传来的方向,蛇信无声而快速地吞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