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序幕 帝国的坍塌(下)

 昔日繁华的勒维尔庄园沦为一片死地,唯一的幸存者也失去了与外界联络的能力。直到勒维尔十二世太久联络不到勒夫,心生忧虑派人探查之后,才明白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所以···德雷克没有死于伊莱克创造的那个怪物,反而被幽灵特战营的营长勒夫救下,却又遭遇了托马斯的叛军攻击,最终选择了玉石俱焚,与托马斯的雇佣兵同归于尽?”

 佛罗伦萨的皇宫之中,原本一直在凝视远方的勒维尔十一世在听到了亲卫带来的消息后愕然回首,不可置信地问道。

 “现场并没有发现德雷克议长的遗体,所以尚不能确定他的生死。现场虽然发现了一些内脏——基因检定属于德雷克议长,但根据赛萨科的描述,那些应该是手术中摘除的坏死内脏,也不能成为德雷克议长死亡的证明。”

 亲卫一番解释过后,勒维尔十一世摇了摇头,继续说道:

 “但现在不是说,庄园那边有人释放了红云毒气,导致那片区域已经寸草不生了么?那种情况下,德雷克也很难幸存吧。”

 对于勒维尔十一世的猜测,亲卫并没有继续接话茬。而勒维尔十一世也不继续询问,只是挥手屏退对方,随后转向后宫的方向而去。

 来到皇宫后方的蓝海殿堂,勒维尔十一世找到自己皇后的寝宫,推门而入,略显感慨地说道:

 “卫兵传来消息,德雷克并没有死在伊莱克的怪物手中,反而是被勒夫救下之后,最终阴差阳错地,死在了托马斯公爵带领的叛军和雇佣兵当中。”

 “所以呢,陛下此来,是想和臣妾庆祝身上的大山终于坍塌的事情吗?”

 勒维尔十一世的皇后诗芙妮放下手中的书籍,起身对勒维尔十一世笑着问道。

 “······”

 “怎么说呢···这些年来,自从宫中那番毒打过后,余当然是盼着德雷克死掉的。只是今天···当余真正得知他的死讯的时候,却并没有感觉到丝毫的喜悦,反而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为何要怅然若失?将陛下幽禁宫中数年,在陛下刚一继位就架空了陛下的权臣一朝死掉,陛下应该高兴才对啊。”

 对于皇后的‘称贺’,勒维尔十一世沉默片刻,苦笑着说道:

 “拜托···诗芙妮···都已经十年过去了,我们之间的冷战···也该结束了,不是吗?”

 “余当年那种情况,换作我国历史上任何一个帝王,都不可能给予德雷克百分之百的信任吧?权臣震主都在其次,德雷克把握权柄的动作也过分强势,连一点余地都不给余留。你叫余如何不担心他会行废立之事,并在篡位后将皇室屠戮殆尽呢?”

 “然后呢?都已经到了今天了,我们都可以做‘事后聪明人’了,陛下依然要抱着当年的思考量,来为自己的滔天大罪找理由吗?”

 诗芙妮嗤笑一声,伸手剥开自己身后的窗帘——此时乃是夜晚,蓝海殿堂皇后卧房的窗户之外,清晰可见距离皇宫不远处一处摩天大楼上冲天而起的火光。

 “勒迪尼斯皇室统治传承久远,即便是将德雷克架空陛下的时间全部去掉,三百多年的时间里,不论我们的国家荒唐到了何种程度,哪怕是一百年前那次首都之中发生的平民冲击议会和皇宫的案件,佛罗伦萨也从来没有发生过这种程度的内乱——连作为国都标志之一的通天塔都保不住,任由其在混乱中熊熊燃烧,连个消防队都没得去的。”

 如今的佛罗伦萨,因为皇长子勒维尔十二世撤走了城内的大部分军队,加上盟军已经有部分部队‘兵临城下’,城内叛乱不断,除了皇宫因为勒迪尼斯皇室的余威和一些皇宫卫兵的戍卫所以能维持平静,其他地方早已经是混乱不堪了。

 皇后刚才那番话,就是想告诉勒维尔十一世,勒迪尼斯立国三百余年,一直都是奥因兹大陆的绝对霸主。被敌国军队直接侵入到首都之中,连地标建筑都有损毁的案例乃是前所未有的。

 要知道,勒迪尼斯历史上最‘丢人’的案例,也就是对外入侵奥斯维玛的那场战争未能从对方手中捞到土地或是资源,被对方将将顶住了而已,反攻入侵什么的都从未有过,更别说首都受袭了。通过这一点,就足以证明勒维尔十一世乃是冠绝古今的‘最差君主’。

 当然,诗芙妮这话也有几分诡辩的味道——毕竟若是以此论,那德雷克也算是勒迪尼斯历史上最差劲的臣子了。

 “自古以来,但有权臣持国柄,君王怎么可能不采取任何手段,尝试收回权力?诗芙妮,你别太过···”

 “权臣持国,君王当然可以与之对抗,可臣妾从未听闻,有哪个帝王对抗的时候,思的不是收拢权柄,而是毁灭自己的国家!容臣妾一问,陛下当日之举,可对收拢权柄、压制德雷克议长有半分帮助?待到德雷克议长从前线归来,陛下也好,其他起事的‘忠臣’也罢,可有一人能在他的手下翻出半点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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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臣子持国,鞠躬尽瘁为国勤事,三十余年的功勋,就因为一个‘架空君王’便该万死不赎,而皇帝即便是葬送了整个国家的命脉,就因为自己一些不切实际的空想顾虑,就该被理解、被原谅吗?”

 说到这里,诗芙妮的情绪也是激动起来,厉声说道:

 “甚至,陛下所言君王必须与权臣对抗之事,放在古时还算合理,到了今日,早就不适用了!”

 “两百年前,国家经历网络革命,信息化时代到来的时候,五世陛下便有言在先,说随着时代的发展,国家构成愈发繁琐,君王对外让度权力,甚至是‘吉祥物化’乃是大势所趋。之后的数代君王,也基本都维持着相似的观点——议会制度就是这么来的。”

 “结果陛下呢?!反而要开历史倒车,回归君权专制的时代,如此行径,如何不让我们的国家衰亡?!”

 “余都说了,勒迪尼斯三百余年的历史上,有哪个权臣做到了德雷克这个程度?!而勒迪尼斯之前,我们民族的数个王朝中,到了德雷克这个程度的权臣,哪个没有弑君逼位?!余那是···”

 “但事实就是德雷克议长从来没有想过要你的性命!即便你已经犯下了那般滔天大罪,为了国家的稳定,甚至议会之中一度群情激愤,皆要求将你处死,他也强行将那些议论给压了下来!”

 “时至今日,面对既定事实都如此嘴硬,可想而知,陛下当年是何等疯癫了!”

 诗芙妮一番话,说得十一世气急败坏,手指颤抖着指向自己的皇后,半天不语,最终只能一声叹气,将手背到身后,冷声说道:

 “余来这里,不是和你吵架的,诗芙妮。余是来和你做个请求,拜托你给小怀特发条讯息——余这里有个策划,虽不指望能挽救国家衰亡的大势,但好歹能为佛罗伦萨为一二事的。”

 说着,十一世将一张纸条塞到自家皇后的手中,诗芙妮将纸条展开,随后嗤笑一声说道:

 “怎么,陛下是觉得自己再这样下去,将来史书上都会将你评价为‘冠古绝今’的君王,所以便想着拼死一搏,以求身后的长久名声?”

 “妾身可要将丑话说在前头,陛下当年之举,再带上今日之策,基本等于将自己的亲族全家肢解屠戮之后,却给唯一幸存的猫咪留下了一罐猫粮一样虚伪可笑!陛下的身后名,早在当年那场政变发生的那一刻,就被锁得死死的了!”

 “但无论如何,也好过什么都不做,对吧?”这一次,面对自家妻子的羞辱,十一世倒是显得平静许多,继续淡声说道。

 “······”

 “当然,无论如何,总好过什么都不做的。”

 面对十一世的言辞,诗芙妮的脸色缓解了许多,表示她会将纸条上的策略传达给他们的儿子勒维尔十二世,这个国家皇位的第一顺位继承人——同时也是德雷克的学生。

 得到诗芙妮的应允,勒维尔十一世松了口气,转身准备离去,却在推门的时候,又被自己的发妻喊住问道:

 “陛下,关于德雷克议长雕像的策略,到底是陛下为了使此策竟全功,还是说,只是为了你个人的一己私怨?”

 “既是私怨,也是大局——我连自家的纪念堂都不放过,怎么可能放过他德雷克的雕像呢?若不把事情做绝,如何能给我们未来的子民立一个绝对的敌人作靶,以防他们继续我们如今这些可笑的内耗呢?”

 说到这里,勒维尔十一世突然自嘲地笑了笑,缓缓说道:

 “或许···诗芙妮你说得没错,从一开始,余就是一个无可救药的混账皇帝,活该成为勒维尔皇室载入史书的最大耻辱。”

 说完这话,带着一丝释然,勒维尔十一世离开了深蓝殿堂。来到了皇宫中央的纪念大殿之中——此处陈列着勒迪尼斯帝国历代君王的完美还原雕像,地下还埋着他们的遗骨,既是勒迪尼斯帝国最庄严的祭祀之所,也是这个国家的‘皇家陵墓’所在。

 勒迪尼斯帝国从建国一开始,开国君王勒维尔一世便立下了‘祖训’,不允许后人建造什么奢华的陵墓,要求他们必须与自己一起葬在这间宽敞简约的殿堂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