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7章 一个结局
“长江后人推前浪，浮事新人换旧人。”
“不论何年何月，总会有新的天骄屹立在这片天地之中，争相斗艳......若是这天下还有未来。”
一条小路之上，青山披着已然有些破旧的云丝雾梦裙，牵着老马独行.......
他也记不清了这是第几次转世。
恍恍惚惚，浑浑噩噩。
他似乎已然忘了很多，又似乎什么都没有忘却。
只是当他忽然蓦然回首，却发现曾经相识的故人都已然离去。
这天地之中依旧积满了人，可是却早已没了他所熟悉的那一张张笑脸......
不死不灭的代价，便是要看着自己身旁一切都将他抛下......
青山不愿再认识新的人，只是望着喧嚣的尘世。
游离在外.......
曾几何时，有一位出尘的男子与青山说过：“人生在世，便是与身旁的人一同看着风景，一同老去，归为尘土，最后将这天地留给来后人。”
“可我龙族拥有太长的寿元，所以我只能陪着他们一同看风景。”
“却无法一同老去，一同归为尘土。”
“他们离去所留给我的，不过是那些别离之后所难言的孤单......”
曾经的东方玉澜，不愿收弟子，更不愿让玉兰谷有其他人。
只因为，没人能活的过他。
如他所言，若最终还要为他的徒子徒孙收尸，这不合伦理。
故而见到有同样悠悠寿元的青山，他是那般的欣喜，要与青山结拜......
因为他不用担心青山会死在他的前头。
可如今，青山还活着，他却早已化作了云烟。
......
小山坡前，青山牵着老牛老马，在一间竹屋门前坐了下来，抬手为自己沏了茶，沉默地喝着。
无人与他说话，更无人能与他共饮。
这世间很热闹，可他的门前却显得有些冷清。
一个人喝茶，
一个人垂钓。
一个人作诗朗诵......也无人会再嘲笑他的诗词不好。
也不用担忧鬼卿会再盖过他的才华。
只是，却觉得这世间，是这般无趣.......
清风徐来，青山悠悠起身沉默着给老牛老马喂了草，然后走到一旁给门前的油灯添了油，点亮油灯，将其摆在了一旁。
而后重新坐在了门前的摇椅上，望着山河......
这日，云丝雾梦裙的金扣流苏又落下了一株。
青山拾起金扣流苏，找来了针线，将其缝在了显得残破的云丝雾梦裙上。
可缝上了这株，又落下了另一株。
青山一呆，沉默着望着金扣流苏，这曾经让他显露富贵之气的云丝雾梦裙早已显得破落。
良久，青山萧索的轻轻问了一声：“就连你...也要走了吗？”
凉风北至，竹屋之后的竹林万叶倾浮。
一道疲惫的话语，在青山的耳中响起......
“就只能......陪你这些年岁了。”
“往后一个人，你也要好好的.......”
青山双手轻轻颤了颤，眼中闪过浓浓的落寞，止不住的开口：“若是连你都弃我而去。”
“我就真的只有一个人了。”
他的目光望向天地，只觉得太过安静。
安静到，就连涓涓而去的流水，似都染着消沉之色......
“这千世轮回还真是苦啊。”
故人离去，如落叶凋零。
如今，就连最后的一件云衫，也无法再陪他继续往前走去。
云丝雾梦裙传念低鸣：“你将自己拖入这千世轮回.......到底是为的什么？”
“你所找寻的可能，到底又是什么？”
青山陷入了良久的沉默，终究深深一叹。
“我在找，一个所有人都能活着.......一同陪我镇压这世间的可能。”
“所有人都活着，这世间才有希望.......”
云丝雾梦裙轻轻摇曳：“我......不明白。”
“其实很好理解。”青山似自言自语的呢喃道：“曾经那位玉虚圣人的救世的举动并没有错！”
“以众仙的气数镇压着大道枯舟的衰败，便能让大道枯舟继续前行。”
“只是成了仙也是人，终究不是天地。”
“他们踏入仙界，也是自己。他们与天地之间并无太深的因果。他们身上的气数纵使再强，也不属于天地。更无法镇压大道衰败，唯有剥离出他们身上的气数，融入大道之中.......”
“可被剥离气数的仙，便不再是仙，更不再是人。”
“此法，只会一边救这天下，一边摧毁这天下......”
青山望着茫茫寰宇，似乎目光落到了仙界之上的衰败景色。
“那先贤留下的失败经验，让我看到了许多，或许我能找到一个可能，在所有人都活着时候，也能以气数镇压大道衰败......”
“让众仙活着，属于自己的气数，也属于天地......”
云丝雾梦裙不解：“可是，这与你找寻的可能有什么关系？”
青山轻轻的靠在了摇椅上，望着天地，缓缓开口：“你下过棋吗？”
“你知道「悔棋」吗？”
云丝雾梦裙灵识恍惚，似终于明白了一些。
青山疲惫的继续道：“我在与无序的滚滚红尘下一盘棋。这个棋局的最终结果，早已注定。”
“可我不喜欢这个结局，故而我以千世轮回将自己撕碎，散布在这一场棋局的每一步棋之中。”
“我以自己的存在，不断的悔棋！”
“在无数的棋步之中，找寻着一个能让我下赢这局棋的可能......”
“在这棋局之中的无数种可能之中，找到一线生机。”
云丝雾梦裙懂了，却带着无边的酸涩缓缓传念。
“你想让一切重来......”
“在重来的时候，按照着你找寻到的那个可能发展，拨弄着这世间苍生的因果宿命。”
“让一切都走向好的那一幕.......”
“可是这世间因果交替，许多人的生，是以许多人的死为基。你要那些死去之人不死，就注定有很多人不会再存在。”
“这是一局你注定无法下赢的棋......要赢得一局棋，你终究无法让所有的棋子存活。”
“可失去一个棋子，你在棋外的棋便是输了.......”
“况且......若是你一直在悔棋，你怎知如今的一切，不是你已经无数次悔棋过后的结果。”
云丝雾梦裙悲悯的望着面前的青山，化为了最后一声叹息。
“你又怎知......”
“这不是你已经能找到的......最好的结局了.......”
一株株金扣流苏落下，宛若风化的破布。
这一个结局，许多人寿终正寝，许多人死得其所......
你又还要找怎样的更好结局？
云丝散去，雾梦终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