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5章 无畏擒龙(50)(第3页)

 阿棠往土里埋着那坛新酿的菊花酒,坛口用蓝布条扎紧,打了个陈知远信里画过的结。“等明年霜降,”她用红绳在坛口系了片新采的枫叶,“我们就开封,也算替他们喝了这杯酒。”

 下午,档案馆的王老师又带来个好消息,说找到了陈知远1986年的入境记录,只是到达日期比车票晚了半个月,那时阿棠的外婆已经不在了。“他在海关填的地址还是青石巷37号,”王老师指着记录上的字迹,“行李申报单里写着‘枫糖两罐,蓝布衫三件’,都是给你外婆的。”

 陈念深突然想起皮箱夹层里的蓝布衫,果然是三件,每件的口袋里都装着片枫叶标本,叶脉里用细针写着日期,从离开那天到回来前的最后一个秋天,整整三十年,从未间断。“原来他每年都寄自己做的枫叶标本,”阿棠的指尖抚过标本,“只是那些信,外婆一封都没收到过。”

 风卷着银杏叶掠过门廊,陈念深的相机又开始工作,这次拍的是那些未寄出的枫叶标本,每片都在阳光下透出细碎的孔,像无数双眼睛在看着这条巷子。他突然发现其中一片的背面贴着个小小的邮票,是加拿大的枫叶邮票,盖着与外婆信封上相同的邮戳,像两个时空的思念,在纸片上完成了秘密的拥抱。

 傍晚时,老张推着修好的皮箱来道别,说要去邻县收废品,顺便把陈知远的故事讲给更多人听。“这箱子我给安了新轮子,”他拍着箱体,“走再远的路都不会散架,就像有些念想,怎么磨都不会灭。”皮箱的提手上缠着新的蓝布条,是阿棠用陈知远的布衫改的,末端系着个小小的中国结,与玉佩上的红绳在暮色里轻轻相碰,像在说“路上小心”。

 阿棠突然注意到,老张的三轮车斗里放着本素描本,是陈念深特意给他的,里面夹着张照片——是老张搬砖时的侧脸,背景里37号的门廊下,蓝布帘正在风中飘动,像幅会动的老画。

 暮色渐浓时,陈念深把录音笔放在野菊根下,按下播放键。沙哑的声音混着风声漫出来,与门环的叮当声、孩子的笑声、远处卖糖炒栗子的吆喝声融在一起,像条流动的河,把过去和现在都连在了一起。

 阿棠看着陈念深调试相机,准备拍下即将落下的夕阳,发现他的镜头里,37号的门廊、飘动的蓝布帘、新修的门柱、正在长大的枫树苗,都被夕阳镀上了层枫糖色的光晕,像时光终于把所有的等待,都酿成了温暖的模样。

 “明天去海边吧,”阿棠突然说,“把外婆的信和外公的录音,都装进玻璃瓶里,让潮水带它们见个面。”

 陈念深的相机“咔”地拍下她的侧脸,逆光里,阿棠的发丝被风吹起,像无数根飘动的蓝布条,与远处的海平线连成一片。他突然明白,为什么陈知远和阿棠的外婆能隔着太平洋牵挂这么多年——有些念想从来不是负担,而是像这秋天的野菊,看似柔弱,却能在时光的缝隙里,把根扎得很深,把花开得很盛。

 巷子深处传来晚归的脚步声,卖豆浆的梆子声又响了起来,悠长的调子裹着枫糖的甜香,像在为新的故事打着节拍。阿棠知道,属于37号的故事还远远没到结尾,那些藏在蓝布条里的牵挂、绣在线脚里的等待、埋在土里的约定,都在这个秋天慢慢苏醒,像那株刚抽出新叶的枫树苗,正迎着风,往更高更远的地方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