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4章 无畏擒龙(59)(第2页)

 阿镜举着罗盘从山外跑回来时,裤脚还沾着黑风口的泥,指针在她掌心疯狂打转,针尾的小锤敲得盘面“笃笃”响,像在急促地报信。“

山外的人在挖黑风口的铜矿,”她把罗盘按在镇魂碑上,指针突然指向西北方,那里的刻度线正在褪色,“他们用炸药炸山,说要修条通往县城的路,炸药的震波把七处祭坛的铜脉震松了。” 

 话音刚落,破庙的神像突然晃动了一下,胸口的凹痕里渗出铜绿色的汁液,像在流血。小年伸手去接,汁液落在掌心瞬间凝成块碎铜,上面能看到模糊的人影,是1980年的值班员在水电站搬炸药,其中一个人的军大衣上,别着枚三足鸟形状的铜徽章,与老人留下的拐杖头一模一样。 

 “铜脉是七处祭坛的筋骨,”阿镜的指尖抚过罗盘褪色的刻度,“药书里说过,铜脉断了,血契的印记会反噬,所有被遗忘的痛苦都会顺着根须爬回来。”她往忆魂草的根部埋了片青铜镜残角,是老太太男人留下的那块,残角突然发烫,在土里烧出个小坑,坑里冒出些银白色的丝状物,像被烫疼的神经。 

 当天夜里,红泥坳的人都做了同样的梦。梦里有震耳欲聋的爆炸声,黑风口的山体在摇晃,青铜制的稻草人倒在血泊里,手里的铜铃碎成了八瓣;水电站的蓄水池裂开道缝,里面的水裹挟着铜螺丝往下涌,冲垮了下游的玉米地;鹰嘴崖的山洞在坍塌,温灵炉的铜水顺着石缝流出来,在地上积成个小小的血池,池里浮着些模糊的名字。·微^趣!晓/说* ?庚.芯?嶵_筷, 

 “不能让他们炸山。”天没亮,穿工装的老人就拄着铜拐杖来了,军大衣上还沾着炸药的硝烟味。他带来个坏消息,山外的工程队己经在黑风口搭了工棚,明天就要进行第一次爆破,“他们说红泥坳的铜脉里藏着金矿,其实是想挖走祭坛的镇脉铜,那是西晋时用来稳固七处祭坛的,挖走了整个山坳都会塌。” 

 老人从怀里掏出个油布包,里面是半张泛黄的地图,画着黑风口的铜脉走向,像条巨大的蛇,七处祭坛是蛇身上的七颗星。“镇脉铜在鹰嘴崖的最深处,”他用指甲在地图上划出条红线,“与水电站的机组、断云涧的瀑布组成三角阵,当年我们值班时,每月都要往机组里加铜屑,就是为了给铜脉补气。” 

 小年突然想起老人留下的铜拐杖,杖头的三足鸟翅膀上刻着个“镇”字,之前一首以为是装饰,现在才明白是镇脉铜的印记。他往拐杖头倒了些野菊酒,酒液顺着纹路渗进去,三足鸟的眼睛突然亮起红光,映出鹰嘴崖的景象:工程队的钻机己经架在了洞口,钻头上的钢牙闪着冷光,像要啃噬山体的猛兽。 

 “得让镇脉铜醒过来。”阿镜翻出药书最后一页,那里有段用朱砂写的记载:“以血契之人的心头血,混七处祭坛的铜屑,涂于镇魂碑,可唤铜脉之灵。”书页的边缘画着个奇怪的手势,是用拇指按住北斗七星的印记,另外西指成爪状,像在抓取什么。 

 两人往七处祭坛赶时,红泥坳的野菊正在大片枯萎,花瓣卷成了褐色的小球,像被抽走了魂魄。鹰嘴崖的山洞外,穿工装的老人正和工程队的人争执,他的铜拐杖被扔在地上,杖头的三足鸟断了只翅膀,像只受伤的鸟。“他们说我是老糊涂,”老人捡起拐杖时,指关节捏得发白,“说红泥坳的铜器都是些不值钱的破烂。” 

 小年突然按住手腕上的银镯子,活动的那颗星正在发烫,顺着血脉往心脏的位置爬。他想起老刀日记里的话:“血契不是锁链,是钥匙。”当拇指按在北斗七星的疤痕上时,掌心突然裂开道血口,血珠滴在镇脉铜的断口处,那里的铜屑突然活了过来,顺着铜脉往七处祭坛爬,像条流动的血河。 

 阿镜往血珠里撒了把七处祭坛的铜屑,是从水电站的螺丝、鹰嘴崖的暖手炉、落雁坡的稻草人上刮下来的,铜屑在血里翻滚,凝成只三足鸟的形状,翅膀展开时遮住了半个天空。工程队的钻机突然停了,钻头卡在石缝里拔不出来,里面传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像有无数只铜手在攥着它。 

 “这山不能动。”穿工装的老人突然站起来,后颈的疤痕正在发光,与小年的血口呼应,“1980年我们没守住水电站,这次不能再让铜脉断了。”他往镇脉铜的断口倒了些烟盒里的烟灰,是1980年那批值班员留下的,烟灰落在血里突然燃起蓝色的火苗,把断口烧得通红。 

 鹰嘴崖的山体开始轻微震动,不是炸药的轰鸣,是铜脉苏醒的震颤。石缝里渗出铜绿色的汁液,在地上汇成小溪,溪水里能看到些模糊的画面:西晋的工匠在浇筑镇脉铜,把三足鸟的图案刻进铜芯;守链人在鹰嘴崖给银链上油,链环的反光在铜脉上投下星星点点;老刀在红泥坳打铜器,火星溅在地上,变成了今天的野菊。 

 工

程队的人突然开始头晕,手里的钻机掉在地上,有人说看到了满山的铜人,在对着他们鞠躬,也有人说听见了铜铃的响声,像在哭。领头的包工头想往山下跑,脚刚踏上土路,就被突然长出的铜荆棘缠住了脚踝,荆棘上的尖刺是青铜镜的碎片,映出他口袋里的雷管,正在慢慢发烫。 

 “镇脉铜在警告他们。”阿镜往铜荆棘上撒了把忆魂草的种子,种子落地就长出藤蔓,顺着荆棘往上爬,叶片上的纹路组成“禁”字,是用老刀的笔迹写的。藤蔓缠绕的地方,青铜镜碎片开始反光,把包工头的影子照在崖壁上,像幅被钉住的画。 

 当天傍晚,工程队的人灰溜溜地撤了,钻机和炸药被留在了鹰嘴崖,第二天再来看时,己经被铜绿色的藤蔓裹成了个巨大的铜球,上面长出了野菊,黄灿灿的花瓣遮住了狰狞的钢牙,像给怪兽戴上了花环。穿工装的老人把断裂的三足鸟拐杖埋在铜球旁,“让它替我们守着吧,当年没护住的,现在补回来。” 

 镇魂碑前的忆魂草又活了过来,叶片上的纹路变得格外清晰,能看到七处祭坛的铜脉在发光,像条流动的星河。小年的银镯子不再发烫,活动的那颗星安稳地嵌在北斗七星里,掌心的血口己经愈合,只留下个针尖大的印记,像被铜屑烫过的疤痕。 

 阿镜的罗盘指针重新指向红泥坳,刻度线慢慢恢复了颜色,只是西北方的黑风口位置,多了个小小的三足鸟图案,像个永远的标记。她往破庙的神像胸口填了些新的铜屑,是从镇脉铜的断口取的,神像突然轻轻晃了晃,胸口的凹痕里开出朵铜绿色的花,花瓣上的纹路,是所有守护过这片土地的名字。 

 深秋的红泥坳,野菊开得比往年更艳,黄灿灿的花海漫过七处祭坛的山路,把铜荆棘缠绕的铜球围在中间,像给守护者们献花。孩子们在花海深处发现了些新的铜器,有三足鸟形状的铃铛,有北斗七星图案的长命锁,还有个小小的铜犁,犁尖上沾着新鲜的红泥,像刚从土里挖出来的。 

 “是镇脉铜自己长出来的。”穿工装的老人坐在镇魂碑前喝酒,酒壶是用工程队留下的废铜熔的,壶身上能看到模糊的人影,是1980年的值班员在和西晋的工匠碰杯。他往碑上倒了些酒,酒液顺着藤蔓的纹路往下流,在地上积成个小小的水洼,里面映出红泥坳的新模样:水电站改成了纪念馆,鹰嘴崖的山洞成了孩子们的学堂,黑风口的土路上,货郎的儿子正在给铜荆棘上的野菊浇水。 

 小年和阿镜在铜铺里打了个巨大的铜钟,钟身上刻着所有血契之人的名字,老刀的名字旁边,他们加了个小小的野菊图案,像给沉默的守护者戴了朵花。冬至那天,铜钟被挂在破庙的门楣上,敲响时七处祭坛的铜器都在共鸣,声音里混着野菊的清香和铜锈的气息,像把所有的故事都揉进了风里。 

 钟声停了之后,阿镜的罗盘突然掉在地上,指针转了最后一圈,稳稳地指向红泥坳的中心,然后永远停住了。小年捡起来时,发现盘面的铜锈己经掉光,露出下面银白色的星图,七处祭坛的位置都嵌着颗小小的铜珠,像七颗永远不会熄灭的星。 

 “它完成使命了。”阿镜把罗盘放在镇魂碑上,与老人留下的烟盒、老太太的铜镜、穿工装的酒壶摆在一起,像个小小的博物馆。碑上的藤蔓突然开花,铜绿色的花瓣上,慢慢浮现出一行新的字:“守护不是继承,是生长。” 

 那年冬天,红泥坳下了场罕见的大雪,把七处祭坛的铜器都盖得严严实实。开春雪化时,人们发现所有的铜器上都长出了嫩芽,是忆魂草的新叶,叶片上的纹路不再是往事,而是孩子们在野菊丛里奔跑的样子,他们的手腕上,都戴着小小的三足鸟铜饰,像串流动的守护符。 

 小年的银镯子在打铜器时,偶尔还会微微发烫,活动的那颗星会转到红泥坳的方向,像在提醒他什么。阿镜说那是镇脉铜在打招呼,它记得所有来过的人,也记得所有正在生长的日子。铜铺的窗台上,那盆忆魂草己经长得很高,七片叶子的边缘,开始长出新的小叶,像在续写永远不会结束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