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6章 无畏擒龙(61)(第2页)
“往这边来!”阿镜对着漩涡里的人影喊,野菊藤蔓突然伸进黑洞,像无数只手在往外拉,“忆魂草能暂时护住你们的魂!”瘦猴的魂魄被藤蔓卷出来时,身上还沾着些噬魂谷,落在雪地上立刻生根,长出些畸形的铜苗,苗尖上顶着小小的人脸。
穿工装的老人把铜珠扔进黑洞,珠落的位置突然亮起红光,照亮了洞底的青铜仓,仓壁上刻满了守坛人的名字,每个名字旁边都画着朵野菊,其中一个名字被划了叉,旁边写着“盗仓者,永为谷”。红光中,七个铜人突然跪了下来,手里的农具掉在地上,变成些铜屑,被野菊藤蔓吸了进去。
“是守坛人的魂魄在认亲,”老人往洞里扔了把野菊酒,酒液在红光里变成金色的雨,“他们守了千年,就等血契之人来解阵,让罪魂轮回。”黑洞里传出“轰隆”一声,青铜仓开始震动,里面的噬魂谷顺着藤蔓往外爬,爬到野菊花瓣上就开始融化,变成金色的液珠,渗进土里。
王瞎子的魂魄被拉出来时,己经变得半透明,他指着青铜仓的方向,嘴里“嗬嗬”作响,说不出完整的话。穿工装的老人把铜珠碎片塞进他手里,碎片突然发光,映出他年轻时的样子,正跟着老铜匠往聚谷仓的方向走,手里拎着把洛阳铲,“他是想赎罪,”老人叹了口气,“噬魂谷里的魂魄,只要真心悔过,就能被野菊的灵气净化。”
当最后一缕绿烟被野菊藤蔓吸尽时,黑洞开始慢慢合拢,露出下面的青石板,板上的三足鸟锁己经合上,只是鸟嘴衔着的野菊,变成了金色,花瓣上的纹路,是所有被解救的魂魄名字。七个土包前的野菊突然同时绽放,花蕊里的露珠落在雪地上,汇成条金色的小溪,往红泥坳的方向流,溪水里浮着些铜绿色的光点,是守坛人的魂魄在道谢。·d+q·s-b¨o-o·k·.*c′o\m′
回到红泥坳时,货郎的儿子正在铜铺门口摆野菊,他把从黑风口带回的洛阳铲擦得锃亮,铲头刻上了野菊纹,“以后谁再想打聚谷仓的主意,先问问这把铲子答不答应。”穿工装的老人把七个小铜人埋在镇魂碑旁,每个铜人上面都盖着块野菊根,“让守仓人也歇歇,以后红泥坳的野菊,替他们守着这片地。”
噬魂谷被放在铁砧上,小年用锤子轻轻敲着,把它打成了枚铜钱,正面是三足鸟,背面是野菊,中间的方孔里,穿了根红绳,挂在破庙的门楣上。风一吹,铜钱“叮叮”响,声线里混着野菊的清香,像在告诉路过的人,有些东西比黄金值钱,有些规矩,比性命还重。
夜里,货郎的儿子做了个梦,梦见王瞎子和瘦猴的魂魄跟着金色的小溪往远处走,溪水里的铜绿色光点围着他们转,像在送他们上路。走到溪水尽头时,有个穿蓝布衫的老人在等他们,手里举着朵野菊,正是瘦猴昨天看见烧纸的那个,老人把野菊递给他们,三人的身影慢慢变成金色,像被太阳融化了。
第二天一早,破庙门楣上的铜钱不见了,货郎的儿子在镇魂碑前发现了它,正躺在朵新开的野菊里,方孔里卡着片铜绿色的花瓣,像守坛人留下的谢礼。阿镜的罗盘修好了,指针稳稳地指向红泥坳,只是黑风口的位置,多了个小小的野菊图案,像个温柔的警告。
穿工装的老人把老铜匠的手稿重新装订好,放在水电站的纪念馆里,旁边摆着那把刻了野菊纹的洛阳铲。手稿的最后一页,是老人新添的字:“聚谷仓里最值钱的,不是青铜谷粒,是守坛人守住的规矩,是红泥坳人护住的良心。”
小年在铜铺的墙上凿了个龛,放着那枚铜钱和七个小铜人的残骸,龛前摆着盆野菊,每天换一次水。阿镜说,野菊的根须己经缠上了铜钱,再过些日子,花瓣上会慢慢浮现出那些被解救的魂魄笑脸,像他们终于在红泥坳,找到了真正的安宁。
黑风口的歪脖子树下,再也没人见过烧纸的老人,只有七丛野菊长得格外茂盛,黄灿灿的花盘总朝着红泥坳的方向,像在眺望。有山外的人想来挖聚谷仓,刚走到山口,就会看见雪地里有无数个小小的脚印,像孩子们在排队阻止,再往前走,脚就会被突然长出的野菊藤缠住,藤上的刺是青铜色的,却不会伤人,只是轻轻挠着脚踝,像在开玩笑,又像在认真地说“别来”。
红泥坳的人还是照常种地、打铜器,只是路过黑风口时,总会往那七丛野菊前放把新采的花。穿工装的老人说,那些被净化的魂魄,就住在野菊里,风一吹,花瓣摇得欢,是他们在跟大家打招呼。货郎的儿子每次去黑风口送货,都会多带些野菊籽,往土里撒一把,说要让这规矩,像野菊一样,漫山遍野地长。
铜铺的熔炉还在烧着,火苗里偶尔会跳出些小小的铜星,像噬魂谷里的魂魄在跟小年打招呼。小年把这些铜星融进新打的铜器里,有给孩子们的长命锁,有给老人的拐杖头,每个铜器上都带着点野菊的纹路,像在说,红泥坳的故事里,不光有值钱的明器,还有些更重的东西,在青铜里,在野菊里,在每个人的心里,代代相传,永不褪色。
山风掠过黑风口时,还会带着点细碎的“哗啦啦”声,像谷粒在响,仔细听,却更像野菊在笑,笑得漫山遍野,把那些不该有的贪心,都吹成了天上的云,飘得远远的,再也落不到红泥坳的土里。
清明前的夜雨总带着股野菊的清苦,货郎的儿子蹲在黑风口的歪脖子树下烧纸,火盆里的纸钱是铜铺特制的,黄纸里掺了青铜末,烧起来冒绿色的烟,烟里浮着些细小的三足鸟影子,像在给地下的魂引路。他往火里添了把野菊梗,火苗“腾”地窜高,照亮了树后新立的石碑,碑上没刻字,只嵌着片青铜镜残片,是从聚谷仓的青石板上撬的,残片里能看到七个铜人在鞠躬,背景是红泥坳的野菊花海。
“周叔说这碑得朝红泥坳的方向,”他用树枝拨了拨火堆,火星溅在碑前的泥土里,冒出些银白色的丝状物,像忆魂草的根须,“让守仓人也能看见铜铺的烟,知道咱没忘了他们。”话音刚落,残片突然晃了晃,映出个穿西晋宽袖长袍的人影,正往火盆里扔青铜谷粒,谷粒烧起来的烟,变成野菊的形状。
回红泥坳的路上,货郎的儿子发现山涧的水变浑了,水底沉着些黑色的碎屑,像被碾碎的铜器。他掬起一捧水,碎屑在掌心拼成个“危”字,字的笔画里嵌着些细沙,是从黑风口的方向冲下来的。刚走到水电站的废墟,就看见穿工装的老人正蹲在沉淀池旁,手里捏着块发黑的青铜,上面的野菊纹己经模糊,像被强酸腐蚀过。
“是山外的选矿厂在排废料,”老人把青铜扔进水里,水面立刻浮起层白沫,“他们用强酸溶铜矿,废水顺着地下河往聚谷仓渗,昨天我去黑风口,看见七个土包在冒绿烟,碑上的残片都开始生锈了。”他往水里撒了把忆魂草籽,草籽落水就发芽,根须缠住黑色碎屑,慢慢把它们分解成无害的粉末。
货郎的儿子突然想起昨夜的梦,梦里有无数青铜谷粒从聚谷仓涌出来,顺着山涧往红泥坳爬,谷粒里的魂魄都在哭,说强酸烧得他们疼。他往山涧上游跑,没跑多远就被块突然滚下来的石头绊倒,石头上的铜锈里,嵌着个小小的人脸,是瘦猴,眼睛里淌着绿色的泪。
“阿年哥!山涧出事了!”他撞开铜铺的门时,小年正在给新打的铜壶刻野菊纹,壶嘴的三足鸟眼睛突然亮起红光,映得他手心发烫,“选矿厂的废水把聚谷仓的铜脉污染了,忆魂草都救不住!”
阿镜的罗盘在这时突然炸了,指针断成七截,每截都指向不同的方向,断口处渗出铜绿色的汁液,滴在药书上,把“北斗噬魂阵”的插图染成黑色。她抓起药书往破庙跑,书页里掉出片青铜谷粒,是上次从噬魂谷里取的,谷粒在她掌心慢慢融化,变成滩黑色的液体,散发出刺鼻的酸味,“是‘化铜水’,”阿镜的声音发颤,“西晋的文献里提过,这种强酸能溶解青铜魂,连归渊的铜脉都挡不住。”
穿工装的老人带着七处祭坛的守护者赶到破庙时,每个人手里都捧着件被腐蚀的铜器:水电站的铜螺丝变成了黑色的渣,鹰嘴崖的暖手炉壁上全是孔洞,落雁坡的铜铃铛只剩下半截链——最吓人的是望月坪的铜星盘,盘上的北斗七星印记被蚀成了七个坑,像被什么东西啃过。
“废水己经顺着铜脉爬到七处祭坛了,”老人用拐杖敲了敲镇魂碑,碑身的藤蔓发出“滋滋”的响,叶片上的纹路正在变黑,“再不想办法,不出三天,红泥坳的铜器都会化成渣,守忆人的魂魄也会跟着散。”他往碑根埋了块镇脉铜,铜块刚入土就发烫,把周围的黑色汁液烧成白雾,雾里飘着些三足鸟的影子,在绝望地扑腾。
小年突然想起老刀日记里的话:“野菊根能克百毒,尤其能解铜蚀。”他往菜园跑,刚拔起株野菊,就看见根须上缠着些黑色的丝,像被污染的铜脉,根须扎的泥土里,还埋着个小小的铜人,是聚谷仓的守仓人,己经被蚀得只剩半边身子,手里还攥着片野菊瓣。
“得用野菊根铺条路,从红泥坳到聚谷仓,”阿镜把野菊根捣成泥,往里面掺了青铜末和归渊的海水,泥立刻变成金色,“药书说这种泥能中和强酸,让铜脉重新活过来。”她往泥里埋了片忆魂草叶,叶片立刻展开,露出背面的虫洞,洞眼组成“生”字,笔画里渗出些银白色的液珠,是守忆人的灵气。
当天下午,红泥坳的人都动了起来。男人们扛着野菊根往黑风口挖沟,女人们在沟里铺金色的泥,孩子们则往泥里撒青铜末,是从家里的旧铜器上刮的。货郎的儿子带着几个年轻人往选矿厂跑,他们抬着块三足鸟铜镜,是用聚谷仓的青铜熔的,镜背面刻着“铜魂有灵,毁之必报”,想把镜子挂在厂门口,让他们看看红泥坳的铜器在哭。
选矿厂的老板是个胖男人,正指挥工人往卡车里装铜矿,看见货郎的儿子举着铜镜冲过来,骂了句脏话就想推他。可他的手刚碰到铜镜,就像被烙铁烫了似的缩回,掌心立刻起了串水泡,泡里全是黑色的汁液,像被化铜水浇过。“哪来的野小子!”他抄起根铁棍要砸铜镜,却看见镜里映出个巨大的黑洞,无数青铜谷粒从洞里涌出来,往他嘴里钻,吓得他瘫在地上首哆嗦。
“这镜子里有聚谷仓的魂,”货郎的儿子把铜镜往地上一竖,镜里的黑洞突然扩大,映出选矿厂的废水池,池底沉着无数铜器的残骸,上面爬满了守仓人的影子,“你们再排废水,这些魂就会顺着管道爬进你们家,让你们也尝尝被铜蚀的滋味。”他往镜面上撒了把野菊根泥,镜面立刻腾起绿色的烟,烟里的三足鸟影子扑向那些工人,吓得他们扔下工具就跑。
等穿工装的老人带着人赶到时,胖老板己经签了保证书,说三天内拆了选矿厂,还红泥坳一条干净的河。老人把铜镜挂在废水池的墙上,镜里的黑洞慢慢缩小,露出红泥坳的野菊花海,守仓人的影子在花海中笑,手里举着青铜谷粒,谷粒上的字变成了“谢”。
回黑风口的路上,货郎的儿子发现山涧的水变清了,水底的黑色碎屑变成了金色的粉末,像被野菊根泥净化过。沟里的金色泥己经长出了野菊苗,苗尖缠着银白色的丝状物,顺着铜脉往聚谷仓爬,所过之处,被污染的铜器都在慢慢恢复原样:鹰嘴崖的暖手炉重新变得光滑,落雁坡的铜铃铛又能发出响声,望月坪的铜星盘上,北斗七星的印记重新亮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