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7章 无畏擒龙(62)(第2页)

 进入归渊的海域时,铜舟突然剧烈摇晃,船身撞上了块暗礁,礁上的铜锈里嵌着些骸骨,是西晋时没到达铜屿的守坛人,手里还攥着半截海魂佩。小菊用尾巴把骸骨扫进海里,骸骨落水的地方冒出群铜鱼,鱼嘴里衔着海魂佩的碎片,往铜舟的方向游,碎片在船板上自动拼合,变成块完整的佩,铜珠里映出铜屿的海滩,守坛人的后裔正在那里种铜稻,看见铜舟时都挥起了手里的青铜镰。 

 铜舟靠岸的瞬间,海滩上的青铜谷粒突然滚动起来,组成条金色的路,通向岛上的石屋。石屋的墙上挂着归墟镜的另一半,与红泥坳的那半遥遥相对,镜面里同时映出两边的景象:红泥坳的人在野菊丛里收割,铜屿的人在铜稻田里脱粒,两地的铜器突然同时发光,像在互相道贺。 

 货郎的儿子把海魂佩挂在石屋的正中央,铜珠突然炸开,变成无数铜屑,落在铜稻田里,稻穗立刻长得比人高,穗粒里的光映出守坛人的笑脸,有西晋的,有红泥坳的,还有铜屿的,他们手拉手站在稻田里,脚下的土地正在发光,像条连接三地的铜脉。 

 小菊突然跳进稻田,尾巴在穗粒间扫来扫去,铜稻的光被搅成金色的雾,雾里浮着些青铜制的野菊,花瓣上的字是三地守坛人的誓言:“铜为骨,菊为魂,西海之内,皆是家园。”货郎的儿子摘下朵铜菊,花瓣在手里慢慢融化,变成枚戒指,上面的纹路同时刻着红泥坳的野菊、归渊的海水和铜屿的铜稻,像把三个地方的故事都戴在了手上。 

 铜屿的守坛人留他们住了三天,教他们种铜稻,说这种稻子在红泥坳也能活,只要用归墟镜的光浇三次水;还教他们做铜海里的鱼网,网眼是三足鸟的形状,只能捞发光的铜屑,不会伤着海里的魂。货郎的儿子把红泥坳的野菊籽送给他们,说种在铜稻田旁,能让稻穗带着菊香。 

 返航时,铜舟的船舱里装满了铜稻种和海魂佩的碎片,小菊趴在堆铜稻上打盹,尾巴尖的铜珠映出铜屿的守坛人在挥手,他们的石屋上,新挂了面归墟镜的仿制品,镜面里同时映着红泥坳、归渊和铜屿,像幅三界同春的画。+咸~鱼\墈¢书·王. ~首_发? 

 回到红泥坳时,霜降刚过,野菊还在开,只是花瓣上多了些铜绿色的斑点,像沾了铜海的水。货郎的儿子把铜稻种种在落雁坡,第二天就长出了嫩芽,芽尖缠着孕穗犁的铜链,在霜里发着光。镇魂碑前的归墟镜仿制品,现在能同时映出三个地方的景象,孩子们总爱在镜前转圈,说能听见铜屿的守坛人在唱渔歌,混着归渊的海浪声和红泥坳的铜器响,像首永远唱不完的合唱。 

 穿工装的老人在水电站的纪念馆里添了个新展柜,里面放着铜舟的模型和海魂佩的仿制品,旁边的说明牌上写着:“红泥坳的铜不只属于山,也属于海,就像守坛人的魂,不管飘到哪,根总在这片土地。”展柜的玻璃上,不知何时落了片铜绿色的花瓣,像铜屿的守坛人送来的礼物。 

 货郎的儿子推着独轮车往山外送货时,车里总装着些铜稻做的米,米粒在阳光下会发光,照得土路都成了金色。买米的人说夜里能梦见片铜色的海,有群人影在海上撒网,网里捞着的铜稻,穗粒上写着“回家”两个字。他笑着说那是守坛人的魂在指路,不管走多远,红泥坳的铜和菊,总会把人引回来。 

 红泥坳的霜慢慢化了,铜稻的嫩芽在土里伸了个懒腰,归墟镜的光晕里,铜屿的守坛人正在种野菊,归渊的守忆人在铜魂之海撒网,红泥坳的人在野菊丛里翻地——三个地方的铜器同时响了起来,声线穿过山海,在时光里打了个结,像枚永远不会松开的同心结,结上缠着铜链、野菊藤和海浪的泡沫,里面藏着所有守坛人的故事,正等着被新的春天翻开。 

 冬至前夜,红泥坳的雪下得发黏,像揉进了青铜末。货郎的儿子往铜魂树的树洞里塞了把野菊籽,准备让守坛人的魂也尝尝新采的香,指尖刚触到树洞深处,就摸到个冰凉的硬物,掏出来一看,是枚巴掌大的铜制罗盘,盘面刻着“西海”二字,指针不是三足鸟形状,而是条银色的鱼,鱼嘴衔着片野菊瓣。 

 “是‘海指南’,”穿工装的老人跺着脚走来,军大衣上的雪簌簌往下掉,他接过罗盘翻来覆去地看,指腹蹭过鱼形指针,“我爹说铜屿的守坛人靠这在铜海里辨方向,鱼指针会跟着海魂佩的铜珠转,当年有批守坛人带着它去了更远的‘银滩’,就再也没回来。”罗盘突然在老人掌心转动,银色的鱼嘴吐出些海水,在雪地上凝成个浪花纹路,像张被水浸湿的信纸。 

 信纸上的字是用铜屑拼的,断断续续能认出“银滩”“盐晶”“铜花”几个词,最末行画着朵奇怪的花,花瓣是青铜色,花心却嵌着颗透明的盐晶,像冻住的星子。货郎的儿子突然想起铜屿守坛人说的话,银滩在归渊的尽头,那里的沙子是银白色的,埋着西晋时运盐的铜车,车辙里长着会开花的铜草,花谢了就结出盐晶,能让铜器永不生锈。 

 小菊突然用尾巴卷住罗盘,往山涧的方向拖,鳞片在雪地上拖出道银线,线的尽头,山涧的冰面正在融化,露出下面泛着银光的水,水里漂着些盐晶,像被打碎的镜子。货郎的儿子往水里扔了块海魂佩碎片,碎片落水的地方,冰面“咔嚓”裂开道缝,缝里冒出个青铜制的车轮,轮辐上缠着铜草,草叶上的盐晶在月光下闪闪发亮。 

 “是运盐铜车的轮子,”穿工装的老人用拐杖把轮子勾上岸,轮轴里渗出些银白色的粉末,是银滩的盐晶,“我爹的日记里说西晋守坛人用铜车从银滩运盐,给红泥坳的铜器上釉,这样铜器就不会被归渊的海水腐蚀,当年那批去银滩的守坛人,就是为了找新的盐晶才失踪的。”他往轮轴里撒了把野菊粉,粉末立刻变成铜绿色的锈,锈里嵌着些细小的骨头渣,像守坛人的遗骸。 

 当天夜里,货郎的儿子做了个咸涩的梦。他站在片白茫茫的海滩上,沙子里埋着无数铜车的残骸,每辆车上都长着铜草,盐晶在草叶上凝结成泪滴形状。远处的礁石上绑着个穿西晋长袍的人影,胸口插着根铜草,盐晶正从他的七窍往外冒,像在被慢慢腌制成标本。“盐晶能护铜,却会蚀魂,”人影的声音带着咸味,“银滩的盐里藏着‘盐煞’,会把活人的魂腌在晶里,永世不得超生。” 

 天没亮,货郎的儿子就往铜铺跑,撞开木门时,小年正在给新打的铜壶上釉,釉料里掺了银滩的盐晶,壶身立刻泛出层柔和的光。“铜屿的守坛人送的盐晶,”小年往壶身上刻野菊纹,刻痕里的盐晶自动填平,“说用银滩的盐上釉,铜器能抵百年腐蚀,只是每次上釉前都得用野菊根水浸泡,不然盐煞会附在上面。” 

 阿镜举着药书赶来,书页上的插画正在变化,原本画归墟镜的地方,慢慢浮现出银滩的景象:盐晶堆成的山,铜车残骸组成的林,最深处有个巨大的盐洞,洞里的钟乳石都是铜制的,滴下的不是水,是银色的盐液,液里浮着些透明的人影,是失踪的守坛人,他们的魂被封在盐晶里,还保持着推车的姿势。 

 “得去银滩把盐煞引出来,”阿镜往药书里夹了片铜草叶,叶片上的盐晶立刻融化,露出下面的字,“盐煞怕野菊的灵气,只要在盐洞的钟乳石上种满野菊,就能让盐晶里的魂出来。”她往罗盘里撒了把银滩的盐晶,盘面上的指针突然变成银色,指向归渊的尽头,针尾的小锤敲出“叮叮”的响,像在数着剩下的路程。 

 三天后,货郎的儿子带着铜舟再次出发,船上装着野菊根、忆魂草籽和上了盐釉的铜器。穿工装的老人往船上扔了把铜钥匙,是从运盐铜车的锁芯里取的,钥匙上的纹路能打开银滩的盐洞;铜屿的守坛人则送来张海图,标着避开盐煞的航线,图上的浪花都是野菊形状;归渊的守忆人也托铜鱼送来些铜珠,说把珠埋在盐晶里,能让守坛人的魂暂时清醒。 

 铜舟驶进归渊尽头的银滩海域时,海水突然变成银白色,像浮着层盐。小菊站在船头,尾巴上的盐晶发出银光,照亮了海底的铜车残骸,车辙里的铜草正在开花,花瓣上的盐晶映出守坛人的笑脸。货郎的儿子往海里撒了把野菊籽,籽落处立刻长出金色的花,把银白的海染成了黄色,像片倒过来的野菊花海。 

 银滩的沙子果然是银白色的,踩上去“咯吱”响,像在踩碎无数盐晶。远处的盐晶山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山脚下的铜车残骸里,长着与人齐高的铜草,草叶上的盐晶滴着银色的液,液落在沙上就变成小小的盐煞,像团会动的白雾,碰到铜器就发出“滋滋”的响。 

 “别让盐煞沾到皮肤,”货郎的儿子往身上涂了野菊根水,水在皮肤上凝成层金膜,“铜屿的守坛人说盐煞会钻进毛孔,把血变成盐水。”他往盐煞里扔了个上釉的铜铃,铃声一响,盐煞立刻往后退,像怕这声音,铜铃上的野菊纹在银光里泛着金光,像团小小的火焰。 

 盐洞的洞口藏在盐晶山的背面,门口立着块巨大的铜碑,上面刻着“盐泽”二字,字缝里长着铜草,草籽落在地上就变成盐晶。货郎的儿子用铜钥匙打开洞门,里面的钟乳石果然都是铜制的,滴下的盐液在地上积成个小池,池里浮着些透明的人影,是失踪的守坛人,他们的眼睛里淌着盐泪,看见有人进来,立刻往洞深处退,像在害怕。 

 “撒野菊籽!”货郎的儿子往钟乳石上撒籽,籽落在盐晶上立刻发芽,根须缠着铜钟乳石往下爬,开出金色的花,花瓣上的露珠把盐煞化成白雾,雾里飘着些铜屑,像被净化的魂。小菊往盐池里扔了把铜珠,珠落水的地方,人影突然清醒,朝着野菊花的方向鞠躬,嘴里吐出些盐晶,晶里嵌着他们当年的故事:为了保护红泥坳的铜器不被腐蚀,他们自愿留在银滩采盐,最后被盐煞困住。 

 当最后株野菊在盐洞深处开花时,所有的盐煞突然变成白雾,被野菊的香气吸走。守坛人的魂从盐晶里飘出来,跟着货郎的儿子往洞外走,他们的身影在阳光下慢慢变得透明,像终于卸下了千年的重担。货郎的儿子往盐晶堆里埋了块归墟镜碎片,碎片发光的地方,长出片新的铜草,草叶上的盐晶映出红泥坳的景象:铜铺的烟正往天上飘,镇魂碑前的野菊开得正盛,归墟镜里同时映着红泥坳、铜屿和银滩,像幅拼完整的画。 

 回到红泥坳时,冬至刚过,雪地里的铜器都泛着柔和的银光,是银滩的盐釉在发光。货郎的儿子把银滩的盐晶分给村里的人,说往铜器上抹点,能让铜器永远光亮;他还把守坛人的魂带回的铜草籽种在望月坪,草籽发芽后,开出的花一半是青铜色,一半是银白色,像同时开在红泥坳和银滩。 

 镇魂碑前的归墟镜现在能映出西个地方的景象,孩子们总爱在镜前数着画面里的铜器:红泥坳的铜铺在打铁,铜屿的渔船在撒网,归渊的青铜船在漂,银滩的盐洞在开花。穿工装的老人说这面镜成了“西海镜”,不管守坛人的魂在哪,都能从镜里看见家,“就像咱红泥坳的铜,不管镀了多少层盐釉,根总在这片红泥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