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7章 有我无敌(132)(第2页)
身后的枪声和喊叫声渐渐远了,沼泽里一片寂静,只有泥浆冒泡的声音。吴迪闭上眼睛,任由那些手把他往下拖,怀里的羊皮地图在泥水中慢慢展开,金线勾勒的兵符图案在黑暗中若隐若现,像是在嘲笑这一切的荒诞。
当泥浆没过头顶的瞬间,吴迪感觉凤钗突然钻进了他的胸口,没有疼痛,只有一阵温暖,像是老烟枪当年教他辨认气口时,放在他头顶的那只粗糙的手。黑暗中,他仿佛看到了阿鸾的脸,和画上的一样清丽,她手里的凤钗闪着光,正朝他伸过来。
泥浆没过头顶的刹那,吴迪反而觉得胸口的凤钗烫得像团火。他本以为会窒息,却没料到那些青黑的手突然松开了,泥水里浮起无数细小的光点,像萤火虫,绕着他的身体打转。凤钗在胸口震动,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破体而出,紧接着,他听见一阵极轻的歌声,咿咿呀呀的,像是旗人姑娘唱的小调。
他试着睁开眼,竟能在泥水里看清东西——脚下是片平整的青石板,刻着和主墓室一样的梵文镇魂咒,只是这次的咒文是金色的,在光点中微微发亮。周围立着十几个石俑,都穿着旗装,手里捧着凤钗,正是刚才在石室里看到的那些女人影,此刻她们的脸清晰了,眉眼间竟有几分相似,像是同一个家族的人。
“阿鸾……”吴迪下意识地开口,嘴里没呛进泥浆,声音在水里传开,带着奇异的回响。最前面的石俑突然动了,她的脸和画上的阿鸾一模一样,手里的凤钗和吴迪胸口那枚凑成了一对,合在一起时发出“咔嗒”一声,像是钥匙插进了锁孔。
青石板突然裂开,露出底下的地宫,比之前的主墓室更宽敞,正中央摆着个玉棺,棺盖上没有龙纹,只有缠枝莲,和老烟枪烟杆上的图案分毫不差。玉棺周围的石壁上嵌着夜明珠,把地宫照得如同白昼,吴迪这才发现,所谓的沼泽,其实是层伪装,底下全是空的,那些青黑的手,是石俑从石板缝里伸出去的机关。
阿鸾的石俑朝玉棺走去,其他石俑跟在后面,步伐整齐,像是在举行什么仪式。吴迪胸口的凤钗突然自己飞了出来,和阿鸾手里的凤钗合在一起,化作一柄完整的金步摇,落在玉棺盖上。步摇上的凤凰突然活了过来,绕着玉棺飞了一圈,发出清脆的鸣叫,石壁上的夜明珠顿时亮得刺眼。
玉棺盖缓缓打开,里面没有尸体,只有件叠得整齐的旗装,和画上阿鸾穿的一样,旁边放着个银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是缕头发,用红绳系着,和老烟枪烟杆里的那缕长短相同。吴迪突然明白,阿鸾根本没被钉在棺材里,那幅壁画是老烟枪故意画的,目的是让人以为她死了,好护住真正的玉棺。
“他守了三十年……”阿鸾的石俑突然开口,声音和之前在主墓室听到的女人声不一样,很轻柔,带着江南口音,“从宫里的侍卫,到破庙的烟枪,他把自己活成了个假人,就是怕九门和朝廷找到这儿。”石俑转过身,眼睛里的石头珠竟滚了出来,露出两颗真人的眼珠,黑白分明,正看着吴迪,“你是他选的人?”
吴迪摸了摸胸口,凤钗飞走的地方留下个浅浅的印记,像朵莲花。“师父没说过……”他想起老烟枪最后让他迁坟,原来不是迁阿鸾的,是迁眼前这具空棺,好让她真正安息。
石俑指了指玉棺里的旗装,“兵符图不在凤钗里,在这衣服的夹层里。当年靖南王怕后人拿着兵符惹祸,故意放出假消息,说图在凤钗里,其实是想让我们把图毁掉。”她的手指划过旗装的袖口,那里果然有层薄如蝉翼的夹层,“但阿鸾舍不得,她说这是祖宗的心血,留着或许有用。”
吴迪想起被泥水浸湿的羊皮地图,突然明白那也是假的,老烟枪故意让他看到,就是为了引开九门和清军的注意力。真正的兵符图,一直藏在这玉棺里。
“九门的人快到了。”另一个石俑开口,声音嘶哑,像是侧妃,“他们顺着沼泽的机关找过来了,还有那些辫子兵,也想抢兵符图邀功。”石壁突然传来震动,像是有人在外面炸门,夜明珠的光芒开始闪烁,“你得把图带走,找个安全的地方烧了,这是阿鸾的心愿,也是你师父用命换来的。”
吴迪刚要去拿旗装,玉棺突然剧烈摇晃起来,石壁上的夜明珠一颗接一颗地熄灭,地宫开始往下沉降。阿鸾的石俑突然抓住他的手,把那缕头发塞进他掌心,“这是阿鸾和你师父的定情物,他说过,要是有一天能让阿鸾入土为安,就把这头发和她合葬。”
地宫的地面裂开,露出底下的暗河,水流湍急,带着股寒气。侧妃的石俑按下玉棺旁的机关,一道石门从暗河上方落下,“顺着暗河走,能到关外,那里没人认识你。”她的脸开始剥落,露出里面的石头,“我们这些石俑,是用侧妃后人的骨灰和泥土做的,能挡一阵,但挡不了多久……”
更多的石俑开始剥落,露出里面的骨架,她们站在石门前,用身体挡住裂缝,像一堵人墙。吴迪抓起旗装,塞进怀里,对着石俑们鞠了一躬,“我会完成师父和阿鸾的心愿。”
他跳进暗河,水流冰冷刺骨,却带着股熟悉的腥甜气,和墓里的味道一样。身后传来爆炸声,石门被炸开了,九门的喊叫声和清军的枪声混在一起,还有石俑碎裂的声音。吴迪把头埋进水里,顺着水流往前游,手里紧紧攥着那缕头发,红绳勒得手心发疼。
暗河的尽头是道瀑布,吴迪被水流冲了出去,落在片草地上,抬头一看,竟是老烟枪藏尸体的那片树林。他摸了摸怀里的旗装,夹层里的兵符图完好无损,用油纸包着,没沾到水。远处的破庙方向还在冒烟,枪声已经停了,不知道九门和清军谁赢了。
他找到藏老烟枪尸体的大树,却发现尸体不见了,地上只留下个烟杆,正是那杆刻着缠枝莲的,旁边还有个新土堆,上面插着块木牌,写着“阿鸾之墓”,字迹是老烟枪的。吴迪突然明白,师父没死,他只是假死脱身,好趁机把阿鸾的骨灰迁到这儿,完成多年的心愿。
“师父……”吴迪对着土堆跪下,磕了三个头,“您放心,我会把兵符图烧了,让阿鸾姑娘安息。”他刚要起身,就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回头一看,是个穿着粗布短褂的老头,背着个药箱,正是老烟枪!只是他脸上的皱纹少了些,缺的牙也补上了,看起来年轻了十岁。
“吴小子,动作挺快。”老烟枪咧嘴一笑,露出颗金牙,“九门和辫子兵在底下打得两败俱伤,正好让咱们脱身。”他从药箱里掏出个酒葫芦,递给吴迪,“喝口暖暖身子,这关外的风邪性得很。”
吴迪接过酒葫芦,没喝,“师父,您早就算计好了?”
老烟枪灌了口酒,抹了抹嘴,“不算计能活到现在?当年我在宫里当侍卫,确实帮九门引过一次路,害了阿鸾,但我后来用三十年补回来了。”他指着阿鸾的土堆,“这才是她真正的坟,玉棺里的是空的,那些石俑是我请喇嘛做的,能聚阴兵,挡一阵子是一阵子。”
他突然压低声音,“兵符图不能烧。”
吴迪愣住了,“您不是说……”
“那是骗石俑的。”老烟枪的眼神变得严肃,“现在天下大乱,清廷要完了,革命党在关外招兵买马,这兵符图上的营地,正好能给他们用。阿鸾当年没烧,就是等着这一天。”他拍了拍吴迪的肩膀,“你得把图送到关外,交给一个叫‘黑风’的人,他是革命党的首领,认识这图。”
远处传来马蹄声,不是清军的,是更快的马,像是骑兵。老烟枪脸色一变,“是九门的骑兵,他们没死绝!”他从药箱里掏出把短枪,是洋造的,“你往东边跑,那里有辆马车,车夫会送你去关外。我在这儿挡着,记住,别回头!”
吴迪握紧怀里的旗装,“师父,一起走!”
老烟枪笑了,露出金牙,“我老了,跑不动了。当年欠阿鸾的,欠九门的,都得在这儿了。”他把烟杆塞给吴迪,“这烟杆里有黑风的地址,到了关外再看。”
马蹄声越来越近,能听到秦九指的声音,他没死!“吴迪!把图交出来!不然我把你和老东西一起挫骨扬灰!”
老烟枪推了吴迪一把,“快走!”他举起短枪,朝着马蹄声的方向开枪,枪声在树林里回荡。吴迪转身就跑,眼泪混着汗水往下淌,他不敢回头,只听着身后的枪声越来越稀,最后只剩下秦九指的喊叫声。
东边的树林里果然有辆马车,车夫披着件黑斗篷,看不清脸,只说了句“上车”。吴迪跳上去,马车立刻动了,速度快得惊人,车轮碾过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他从怀里掏出烟杆,拧开烟嘴,里面果然有张纸条,上面写着个地址:“奉天城西,黑风寨。”
马车驶进一片雾里,雾气越来越浓,连方向都分不清了。吴迪摸了摸怀里的旗装,夹层里的兵符图硌得胸口发疼。他想起阿鸾的石俑,想起那些碎裂的石俑,想起老烟枪最后那一笑,突然觉得这兵符图不是希望,是个新的诅咒,像凤钗一样,会缠着每个接触它的人。
车夫突然开口,声音沙哑,“你知道黑风是谁吗?”
吴迪摇摇头。
“是阿鸾的弟弟。”车夫掀开斗篷,露出张和阿鸾有几分相似的脸,只是更硬朗些,他的腰间挂着枚凤钗,和吴迪之前见到的那枚一模一样,“当年阿鸾让我去关外找革命党,她自己留下藏图,没想到这一等就是三十年。”
马车突然停下,雾气里出现了无数黑影,都骑着马,手里拿着枪,为首的正是秦九指,他的眼睛上蒙着块黑布,嘴角带着狞笑,“吴迪,别以为换了马车就能跑掉,这雾是九门的‘迷魂阵’,你们谁也走不了!”
车夫掏出枪,递给吴迪一把,“准备好,咱们得杀出条血路。”
吴迪握紧枪,手指有些发抖。他想起老烟枪教他的最后一课:“盗墓的人,不怕鬼,不怕邪,就怕心里有愧。只要问心无愧,刀山火海都敢闯。”他摸了摸胸口的莲花印记,又看了看手里的烟杆,突然觉得心里很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