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2章 无忧无律(7)(第3页)

 “走吧。”老兵拍了拍他的肩膀,独眼望着湘西的方向,“回魂崖就在前面,不能让阿吉白死。”


 吴忧点点头,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将七星刀重新佩好。队伍继续前进,每个人的脚步都格外沉重。雨幕中,回魂崖的轮廓越来越清晰,崖顶的火把在风中摇曳,像是在为他们指引方向。


 但吴忧的心却沉得厉害。他不知道崖顶等着他们的是接应的苗人,还是新的陷阱。他只知道,自己必须往前走,为了阿吉,为了苗王,为了所有牺牲在这条路上的人。


 崖顶的火把越来越近,隐约能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吴忧握紧了七星刀,刀鞘上的宝石在雨水中闪着微光。他深吸一口气,加快了脚步,身影很快消失在雨幕里,只留下一串深浅不一的脚印,通向未知的崖顶。路还很长,很长……


 回魂崖的风裹着雨丝,像无数把小刀子刮在脸上。吴忧踩着湿滑的石阶往上爬,每一步都要抓着旁边的野草才能稳住身形。石阶两旁的崖壁上凿着些奇怪的符号,雨水冲刷后变得鲜红,像是刚泼上去的血。


 “快到顶了。”老兵喘着气说,他的独眼里进了雨水,视线有些模糊,“火把就在上面,应该是接应的人。”


 吴忧没说话,只是握紧了七星刀。自从阿吉死后,他心里总有种不安,像有根细针在扎。圣女的不死之谜、阴阳界的阴土、会纺线的走尸……这些事太过诡异,不像是五毒教能独自做到的,背后一定还有更大的势力在操盘。


 爬到崖顶时,雨突然停了。一轮残月从云缝里钻出来,照亮了眼前的景象——崖顶的平地上搭着几顶帐篷,十几个苗人正围着篝火说话,为首的是个老妇人,穿着苗族的银饰衣,手里拄着根龙头拐杖,正是苗王的妻子,苗婆。


 “吴公子!”苗婆看到他,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可算把你们盼来了!”


 吴忧松了口气,刚想上前,却注意到苗婆的银饰衣上沾着些黑色的粉末,和万蛇窟里的驱蛇粉一模一样。但驱蛇粉是苗王的独门秘方,苗婆从不碰这些东西。


 “苗婆,你们怎么会在这里?”吴忧停下脚步,七星刀的刀柄在手心微微发烫。


 “阿吉派人报信,说你们要过来。”苗婆笑着说,拐杖在地上轻轻点了点,“我带了些干粮和伤药,快进来歇歇。”


 她身后的苗人纷纷起身,脸上带着热情的笑容,却没人上前帮忙。吴忧注意到他们的脚踝都有些僵硬,走路的姿势像是提线木偶,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


 “阿吉……他没跟你们一起?”苗婆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


 提到阿吉,吴忧的声音有些沙哑:“他……牺牲了。”


 苗婆的脸上没有悲伤,反而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哦……死了啊……也好,省得受苦。”她转身往帐篷走,“快进来吧,我炖了蛇汤,补身子。”


 “不用了。”吴忧突然拔刀,七星刀的寒光直指苗婆,“你不是苗婆!说,你是谁?”


 苗婆的身体猛地一僵,缓缓转过身,脸上的笑容消失了,眼睛里闪过一丝绿光:“你怎么发现的?”


 “真正的苗婆从不喝蛇汤,她怕蛇。”吴忧的声音冰冷,“还有,你的拐杖是龙头的,真正的苗婆只用凤头拐杖。”


 “哈哈哈!”假苗婆突然狂笑起来,身体开始扭曲,银饰衣下的皮肤裂开,露出青黑色的鳞片,“既然被你发现了,那就别想走了!”


 她身后的苗人也纷纷变了模样,眼睛变得浑浊,嘴里长出獠牙,朝着众人扑过来。这些根本不是苗人,而是被蛊虫控制的“尸苗”!


 “保护吴公子!”老兵大喊着,举起长枪刺向最近的尸苗。枪尖刺穿了尸苗的胸膛,却被里面的骨头卡住,拔不出来。尸苗没有痛觉,张开嘴就往老兵的脖子咬去。


 吴忧挥刀斩断尸苗的头颅,拉起老兵往后退。洪门弟兄和大顺残部也纷纷拔刀,与尸苗厮杀起来。尸苗虽然动作僵硬,却刀枪难入,被咬到的人很快就会浑身发黑,失去意识,变成新的尸苗。


 假苗婆挥舞着龙头拐杖,拐杖头突然喷出毒液,溅在地上燃起绿色的火焰。她的速度快得惊人,像条泥鳅似的在人群里穿梭,不少弟兄都被她的拐杖击中,倒地不起。


 “她是‘蛇母’!”老兵的独眼瞪得滚圆,“是五毒教的老妖怪,据说活了上百年,能用蛇蛊控制尸体!”


 吴忧想起五毒教名册上的记载,蛇母确实是圣女的师父,当年因为练蛊走火入魔,被苗王驱逐出湘西,没想到躲在回魂崖,还学会了控制尸苗的邪术。


 “用雄黄酒!”吴忧大喊,他记得苗王说过,蛇蛊最怕雄黄酒。


 洪门弟兄立刻从背篓里掏出酒瓶,将雄黄酒泼向尸苗。尸苗被酒液沾到,顿时发出凄厉的惨叫,身体冒出白烟,很快就瘫倒在地,化为一滩黑泥。


 蛇母见状,知道硬拼讨不到好处,突然转身往崖边跑,拐杖在地上一点,竟像片叶子似的往崖下飘去。“吴忧,我在‘断魂谷’等你!那里有你想要的答案!”她的声音在崖间回荡,带着恶毒的笑意。


 解决完剩下的尸苗,崖顶一片狼藉。吴忧看着地上的黑泥,突然发现里面有个小小的铜片,上面刻着个“夜”字——和夜枭、太监后颈上的印记一模一样。


 “是夜家的人。”吴忧捏紧铜片,指节发白,“夜枭、五毒教、蛇母……都是夜家的人!”


 老兵凑过来看,独眼突然睁大:“我想起了!当年闯王麾下有个姓夜的谋士,据说精通蛊术和机关,后来背叛了闯王,投靠了清廷!”


 吴忧终于明白,这不是简单的反清复明,而是一场延续了几十年的复仇。夜家的人恨闯王,恨所有跟大顺有关的人,他们布下天罗地网,就是要把所有反抗者赶尽杀绝。


 “必须去断魂谷。”吴忧将铜片揣进怀里,“蛇母知道夜家的秘密,我们必须找到她。”


 “可断魂谷是湘西的禁地。”一个幸存的苗人颤声说,“那里的雾能让人产生幻觉,进去的人从来没出来过。”


 “就是刀山火海,也得去。”吴忧的眼神坚定,“我们不能让阿吉、苗王白白牺牲。”


 众人没有反对。老兵往火堆里添了些柴,火焰重新燃起,照亮了每个人疲惫却坚毅的脸。吴忧看着跳动的火苗,突然想起父亲临终前的话:“有些债,必须还;有些仇,必须报。”


 天亮时,队伍出发前往断魂谷。苗人为他们带路,沿着崖壁上的栈道往前走。栈道比鹰嘴崖的更险,不少地方只有半尺宽,下面是深不见底的云雾。


 走了约莫两个时辰,前面突然出现一片浓雾,白色的雾气像似的,伸手不见五指。苗人大声提醒:“到断魂谷了!大家手拉手,别松开!”


 吴忧握住老兵的手,老兵握住洪门弟兄的手,像串蚂蚱似的走进雾里。雾气很冷,带着股甜腻的香气,闻多了让人头晕。走了没多久,吴忧突然感觉手里一轻,老兵的手不见了!


 “老兵!”他大喊,却没人应答。雾气里传来隐约的笑声,像是老兵年轻时的声音,还有枪声、炮声,像是回到了当年的战场。


 “别信幻觉!”吴忧咬了咬舌尖,剧痛让他清醒了些。他想起苗王说过的话,断魂谷的雾能勾起人内心的恐惧和执念,只有心无杂念的人才能穿过。


 他闭上眼睛,不去听周围的声音,只凭着感觉往前走。手里的七星刀突然发烫,像是在指引方向。不知走了多久,他感觉撞到了什么东西,睁开眼一看,发现自己竟在片空地上,周围站着老兵、洪门弟兄和幸存的苗人,每个人都脸色苍白,显然也经历了幻觉。


 空地中央有座祭坛,上面绑着个人,正是真正的苗婆!她的嘴里塞着布,看到吴忧,眼泪立刻涌了出来,拼命地扭动着。


 “苗婆!”吴忧赶紧上前解开绳子。


 苗婆刚被松开,就抓住吴忧的手,声音颤抖:“快……快离开这里!蛇母在祭坛下面埋了炸药,要把整个断魂谷炸塌!”


 话音刚落,祭坛突然剧烈震动起来,地面裂开一道道缝隙,冒出刺鼻的火药味。吴忧抬头一看,蛇母正站在祭坛顶上,手里举着火折子,脸上带着疯狂的笑容:“一起死吧!哈哈哈!”


 “快跑!”吴忧拉着苗婆就往谷外跑。众人纷纷跟上,身后的爆炸声此起彼伏,碎石像雨点似的落下,砸在地上发出巨响。


 跑出浓雾时,每个人都浑身是伤,不少人被碎石砸中,倒在地上再也没能起来。吴忧回头望了一眼断魂谷,那里的雾气已经被硝烟取代,整座山谷都在坍塌,轰鸣声震耳欲聋。


 “往‘凤凰寨’走。”苗婆喘着气说,她的胳膊被碎石砸伤了,血顺着银饰往下滴,“那里是湘西最后的据点,还有几百能打的苗人。”


 吴忧点点头,扶着苗婆往前走。阳光透过硝烟照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知道,蛇母虽然死了,但夜家的阴谋还没结束,巴图的大军还在逼近,真正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凤凰寨的轮廓在前方越来越清晰,寨门的旗杆上飘扬着苗人的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吴忧握紧手里的七星刀,刀鞘上的宝石在阳光下闪着微光,像是在诉说着未完的故事。


 路还很长,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