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6章 归墟迷途(21)

1992年秋,北京潘家园的早市刚冒热气,项云峰蹲在墙角啃油条,手里摩挲着块刚收的“乾坑货”——辽代的青铜残片,边缘刻着歪扭的水波纹,纹路里嵌着暗红的锈,像干涸的血。他刚辍学来北京混饭吃,跟着“银狐”王显生学看土辨器,日子过得紧巴,全靠收点碎铜烂铁换嚼谷。

“小项,过来搭个眼。”不远处的茶摊旁,一个穿中山装的老头朝他招手,袖口磨得发亮,正是专倒“水藏货”的老河工马三。老头桌底下藏着个布包,掀开一角,露出半块巴掌大的龟甲,上面刻着“归墟”二字,边缘还粘着湿漉漉的河泥。

项云峰蹲下去用指甲刮了刮泥,指尖蹭到点冰凉的滑腻,凑近闻了闻,一股咸腥混着腐朽的味道钻鼻子:“马爷,这是永定河底的泥?不对,咸味儿太重,像是渤海湾那边的。”

马三眼睛一亮,往他手里塞了张皱巴巴的纸条:“算你小子鼻子灵。上周有人在秦皇岛老龙头外捞上来的,同批还有个青铜钩,被长春会的人抢了。这龟甲上的字,除了你师父王显生,没人能解。”

正说着,巷口突然传来一阵狗吠,三只黑背犬簇拥着个穿对襟褂子的中年人走来,袖口别着枚狗牙坠——是吴老狗的人。为首的伙计抱拳道:“项小哥,我家五爷请你去一趟,有笔大买卖。”

吴老狗在天津卫的宅院摆满了古董,自己却窝在藤椅上逗狗,脚边的“三寸钉”(一只短腿猎犬)正啃着块骨头,见项云峰进来,突然炸毛狂吠。“别慌,它闻着你身上的归墟气了。”吴老狗咳了两声,从袖筒里掏出个锦盒,里面是半块和马三那片一模一样的龟甲,“这东西叫‘镇水符’,辽代萧太后时期的,传说能定位‘归墟水眼’。”

项云峰把两片龟甲拼在一起,正好组成完整的龟形,纹路对接处显出一行小字:“碣石山下,龙骸镇水,归墟有门。”他突然想起师父说过的传闻,辽代有支皇族葬在海底,用整根阴沉木做棺,陪葬的“龙涎珠”能避水防腐,是盗墓行当里的神话。

“长春会的人已经往秦皇岛去了。”吴老狗扔给他一张照片,上面是艘改装过的机帆船,船身印着长春会的狼头标记,“他们的头头‘疯狗强’,当年跟着陈皮阿四学过九爪钩,心狠手辣。你师父让我找你,说你懂辽代水文,必须去一趟。”

三天后,项云峰跟着吴老狗的船队抵达碣石山下。码头早站着群人,为首的穿军装,肩上扛着星徽,正是九门之首张启山,身边跟着个摇着折扇的瘦子,是算卦的齐铁嘴。“佛爷,这就是王显生的徒弟?”齐铁嘴眯着眼打量项云峰,手里的罗盘转得飞快,“卦象显示‘水掩龙穴,九死一生’,小伙子命够硬吗?”

张启山没接话,递给项云峰一把洛阳铲:“下去探探土。”铲头插进沙滩半尺,提上来时沾着灰黑色的淤泥,里面混着细小的贝壳和木屑。“是‘海浸土’,面比现在低,这河道直通海底,归墟水眼应该就在河道尽头。”

入夜,船队锚在离岸三里的海面。吴老狗的“三寸钉”突然跳进海里,叼上来块沾着青苔的木板,上面刻着辽代的龙纹。“是棺椁的残片。”解九爷从船舱走出来,手里拿着放大镜,“这木头是金丝楠阴沉木,在海底泡了千年还没朽,说明附近有防腐的龙涎珠。”

突然,远处传来一声枪响,岸边的芦苇丛里亮起手电。“是长春会的人!”张启山拔出青铜剑,剑身上的射日图腾泛着寒光,“黑背老六,带二十人去拦住他们;解九爷,准备炸礁开道;小项,你带‘三寸钉’探路,找到水眼入口。”

项云峰跟着“三寸钉”跳进橡皮艇,猎犬在水里游得飞快,时不时叼起块碎木片。半个时辰后,他们在一处暗礁下发现了个洞口,被海水半掩着,洞口的岩石上刻着巨大的龙首浮雕,嘴里衔着块青铜牌,上面正是龟甲上的“归墟”二字。

“就是这儿。”项云峰摸出炸药,贴在青铜牌旁。一声巨响后,洞口炸开,一股带着咸腥的冷风涌出来,“三寸钉”对着洞里狂吠,尾巴夹得紧紧的。吴老狗随后赶到,往洞里扔了只活鸡,鸡刚落地就抽搐着不动了,脖子上的毛直竖——洞里有瘴气。

“用艾草熏。”张启山让人点燃艾草,浓烟顺着洞口往里飘。半个时辰后,众人戴上防毒面具,跟着“三寸钉”往里走。通道狭窄潮湿,墙壁上嵌着不少人骨,有的还穿着辽代的铠甲,显然是守陵人的遗骸。

走了约莫一里地,前方突然开阔起来,出现一个巨大的溶洞,中央是片黑沉沉的水域,水面上漂浮着无数朽木,远处隐约能看到个黑影,像是艘沉船。“那是辽代的‘龙舟椁’。”解九爷指着黑影,“萧太后的船队,当年就是载着皇族灵柩沉入归墟的。”

“三寸钉”突然对着水面狂吠,水里泛起一阵涟漪,几只半人高的“水猴子”冒了出来,青灰色的皮肤,长着尖利的爪子,正盯着众人流口水。“是‘尸蹩变种’,靠吃尸体为生。”吴老狗掏出黑狗血,往水里泼了过去,“黑背老六,动手!”

黑背老六拔出大刀,刀光一闪就砍倒了一只水猴子,绿色的血溅在地上,发出滋滋的声响。项云峰趁机往龙舟椁扔了个照明弹,照亮了整个溶洞——椁身有十几米长,用整根阴沉木打造,上面刻满了龙纹,椁顶嵌着颗拳头大的珠子,泛着淡淡的蓝光,正是龙涎珠。

“小心机关!”解九爷突然大喊,椁身两侧的水里突然升起十几根青铜矛,朝着众人刺来。张启山一把推开项云峰,青铜剑横扫,将矛杆斩断。“这是‘水龙阵’,踩错石板就会触发。”齐铁嘴蹲在地上,用罗盘划出路线,“跟着我的脚印走。”

众人踩着石板走到椁前,项云峰发现椁身有个暗格,里面嵌着块玉牌,刻着“龙骸为钥,血祭开门”。“得用活人的血。”张启山刚要割手,项云峰突然拦住他:“佛爷,辽代皇族用的是‘血亲祭’,这玉牌认萧氏血脉,普通人的血没用。”

正说着,溶洞外传来枪声,长春会的人冲了进来,为首的疯狗强甩动九爪钩,勾住了一名伙计的脖子,硬生生把人拖进水里。“不好,他们带了炸药!”解九爷大喊,长春会的人已经点燃了导火索,朝着龙舟椁扔了过来。

项云峰一把抓起玉牌,往自己手臂上割了一刀,鲜血滴在玉牌上,突然发出一阵红光,椁身“咔嚓”一声打开了。里面躺着一具女尸,穿着金丝楠木做的寿衣,手里攥着颗更大的龙涎珠,正是萧太后的遗骸。

“龙涎珠!”疯狗强眼睛一亮,甩出九爪钩就朝珠子抓去。项云峰一把将珠子抢过来,塞进怀里,跟着众人往回跑。刚出溶洞,身后就传来巨响,龙舟椁被炸得粉碎,无数水猴子和长春会的人被埋在了塌方的石块下。

回到船上,项云峰把龙涎珠递给张启山,珠子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蓝光,能清晰地看到里面有个小小的人影,像是在游动。“这不是普通的珠子。”解九爷用放大镜看着珠子,“里面封着个‘水魂’,是萧太后的一缕残魂,能操控水流。”

吴老狗突然发现“三寸钉”不对劲,猎犬正对着项云峰狂吠,项云峰的手臂上,刚才割伤的地方竟然长出了鳞片,青灰色的,和水猴子的皮肤一模一样。“不好,他中了归墟的诅咒!”齐铁嘴的罗盘突然疯狂转动,“龙涎珠里的水魂附在他身上了!”

项云峰只觉得手臂越来越痒,像是有无数虫子在爬,视线也开始模糊,耳边传来阵阵海浪声,像是有人在喊他的名字。“用黑狗血和艾草!”吴老狗赶紧掏出东西,往项云峰的手臂上抹,鳞片渐渐消退,但项云峰还是晕了过去。

等他醒来时,船已经靠岸,张启山正站在甲板上抽烟,手里拿着那两颗龙涎珠。“小项,你捡回一条命。”张启山递给项云峰一张纸条,“这是你师父王显生的地址,他在云南大理,说能解归墟的诅咒。”

项云峰接过纸条,突然发现上面的字迹很眼熟,像是马三写的。他猛地想起潘家园的情景,马三递给他龟甲时,眼里闪过一丝诡异的光芒。“佛爷,马三是不是有问题?”项云峰问道。

张启山点点头:“马三是长春会的卧底,故意把你引到归墟,他们要的不是龙涎珠,是附在你身上的水魂。萧太后当年想用水魂复活自己,长春会的人也想效仿。”

正说着,远处传来汽车引擎声,十几辆越野车冲了过来,车身上印着长春会的狼头标记。疯狗强从车上下来,脸上缠着绷带,手里拿着把枪:“张启山,把水魂交出来,不然今天谁也走不了!”

张启山拔出青铜剑,身后的伙计们也举起了枪。项云峰摸了摸怀里的龙涎珠,突然觉得手臂又开始发烫,水魂像是在回应他的召唤,周围的海水开始翻涌,朝着长春会的人扑去。

“是水魂在帮他!”齐铁嘴大喊,“小项,集中精神,操控水魂!”

项云峰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出溶洞里的情景,海水像是有了生命,形成一道水墙,将长春会的人挡在外面。黑背老六趁机冲上去,一刀砍断了疯狗强的手臂,疯狗强惨叫着倒在地上。

混乱中,项云峰突然看到马三躲在车后,正对着他冷笑,手里拿着个黑色的瓶子,里面装着蓝色的液体——正是《北派盗墓笔记》里提到的“长生药水”,能让尸体复活的诡异药剂。“你师父王显生早就被我们抓了!”马三喊道,“想救他,就来云南找我们!”

说完,马三扔出个烟雾弹,带着长春会的人开车跑了。项云峰看着远去的车影,握紧了手里的龙涎珠,手臂上的鳞片又开始隐隐浮现。张启山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担心,老九门会帮你。解九爷已经查到了,长春会的老巢在云南的澜沧江底,那里还有个更大的归墟水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