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9章 温情(第2页)
朱载坖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竟瞅着案几上的玉虎不知在想些什么。
朱厚照见他走神,便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在想什么?”
朱载坖连忙收回手,乖乖地坐着:“爹,您瞧这清丈的事,原该是中枢们操心的,可孩儿听说,地方上的缙绅士民也递了本子求朝廷清丈田亩,这岂不是违了圣人‘不在其位,不谋其政’的话头?况且府县官们也多有上疏说这事儿的。”
朱厚照叹了口气,:“料想你能想到这层,甚好!为君者,麾下约莫分作四类人:其一为贤才,有识见有才学,处事能事半功倍;其二是常人,虽有识见却短于干办济事,行事往往事倍功半;其三乃劳力之人,无远谋却善于听令差遣,须得督责他、诱导他、驱策他;其四便是庸劣之辈,无识见无才能,又愚笨又狡诈,最能败事坏纪的。如今有士绅和府县官上疏言及清丈之事,乞朝廷改革赋税,均徭役。这些递本子的才是忠心事主的!他们有识见,见得大明生了病,故此才这等心焦。这大明不独是咱朱家的天下,也是祖宗传下的基业,更是天下人的江山哩,正因如此虽不是中枢,也忧心天下,才会‘谋政’。”
朱载坖听了,眼睛一亮:“爹,这些话师傅们未尝言及。”
朱厚照见他高兴,自己也跟着高兴,“你尚是年幼,还不到这时候,等长大些便知了。”
说话间,内侍进来,朱厚照知道,他该回去完成课业了,便对朱载坖说:“你且先到偏殿进些茶点,少刻着刘全忠送你回宫去。休要耍到夜深,早些歇息了罢,明日还需温书。”
朱载坖有些舍不得走,却知道父亲政务繁忙,便乖乖地站起来,又福了福身子:“爹也别太累着,多用些点心。”说着从袖兜里掏出个帕子,上面包着两块酥糖,是早上在宫里吃的,觉得好吃,便留了两块给父亲:“这是娘宫里的酥糖,可甜了,爹爹尝尝。”
朱厚照看着帕子上歪歪扭扭的针脚,知道是儿子自己包的,心里一阵温暖,接过酥糖,放在嘴里,果然甜丝丝的,比宫里的御膳房做的还要好吃:“好孩儿,知疼惜爹爹。” 说着又亲自给他正了正帽子。
朱载坖见父亲吃了糖,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这才跟着内侍出去了。
却说陈敬立侍立在暖阁东侧案旁,正低头整理新呈的奏本,听得榻上父子言语,手中动作渐缓,目光便落在那鎏金炭盆上,看火星子簌簌落进灰里,忽觉眼眶微热。他自打入宫服侍当今万岁爷,如今已二十七载,亲眼见得天子从束发少年长成英武君主,其间辛酸,比旁人更知得透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