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5章 经济(五)(第2页)
“明清朝廷与官府所做,无非是坐享其成,收取规费税收,将生产、运输、销售之权,尽数‘发包’、‘委托’于所谓‘纲商’、‘总商’,此辈豪商,凭官家授予之特权,垄断市场,操纵价格,所谓‘官营’,实乃‘商垄断’!所谓‘官督’,实乃‘官不管’!”
“好比两淮盐场,刚刚老夫已经说了,岁入七百余万两,清廷盐课却只有两百余万两,那么剩下的真金白银去了哪里?朝廷得些微课税,而巨利尽入豪商囊中!其间官商勾结,胥吏分肥,层层加码,最终所有代价,尽数转嫁于啖食粗盐之升斗小民!”
“此等畸形的‘官营’,不过是一袭盖在赤裸裸的私人垄断与残酷剥削之上的‘官’字遮羞布,彭南畇只说盐业官营之弊,却完全忽视盐业从未切实官营,其经营巨利完全掌握在豪商私人之手,以此等‘伪官营’、‘恶官营’之弊,来类比、攻讦红营之‘公有国营’,岂非混淆是非,指鹿为马?”
顾炎武的剖析愈发深入,直指旧制度最腐朽的核心:“明清及历朝历代之官营,从根本上来说,就不是为了公众全民之利益,其立基之点非为天下公利,而是为了满足帝王私库、贵胄奢靡、官僚体系之贪婪!”
“其目的,在于‘敛财’,而非‘理财’,在于肥己而非与民谋利之富国,好比前明皇家,一面改革盐法,一面又亲自滥发盐引败坏盐法,归根结底,在于盐业之重利,只是为私人之享用,什么富国、什么利民,不过是顺带之事,若是两者起了冲突,从皇家到朝廷官府,无一例外都倒向了谋私利的盘算之中。”
“正因为其立心不正,故不愿、也不能真正深入产业,精细管理,承担起组织生产、保障供给、平抑物价之社会责任!只好简单粗暴地‘委托’、‘发包’,坐地分赃!此乃制度性之腐败,根源性之堕落!”
“朝廷委以私商经营盐业,私商不用承担社会之责任、不用为国为民着想,只需想尽办法一心肥己,自家赚得盆满钵满便行,盐业巨利皆收于私囊,鲜少用于国家百姓之上,百姓用盐粗粝昂贵不说,盐场盐丁更是困苦无比,两淮盐场每年七百万之巨利,盐商纲商能抬着金银去钱塘江掷银入江潮、观银叶飘金,能在扬州豪掷千金豢养瘦马,而数万盐丁,却连一餐饱食都难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