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心慈人善
“在下将作丞潘瑾,见过徐公,见过裴公。¢餿?飕,小¨税*徃¢ -哽.鑫′醉,全+”
一名年近五旬的中年官员随在裴徽身后走入堂中,拱手向徐庶、裴潜二人行礼。
洛中诸多官署主官之内,就属将作大匠名字最长。所谓将作丞,本应该称作将作大匠丞的。而平时称呼,只需要唤佐丞即可。
“潘佐丞。”徐庶从容问道:“本官与裴侍中奉天子令来将作监巡视,今或有所问,你从实来答即可。”
“在下遵命。”潘瑾微微低头,应了一声。
裴徽在一旁介绍道:“这位就是潘瑾潘宏议,河南中牟人,在将作监当值已有二十余年了。徐侍中,兄长,但凡有将作监的任何事情,问他准没错。若他答不上来的,别人也应不知道了。”
“都在将作监二十余年了?”徐庶轻叹了一声:“潘佐丞是何时来的?”
潘瑾拱手答道:“回徐公的话,在下是建安十年入的将作监。”
“二十五……二十六年了。”徐庶略微算了一算:“潘佐丞,我与裴侍中先问铜矿之事。大魏如今在何处有铜官?”
“禀徐公,如今将作监所能管辖的铜官,只有彭城与河东两处。”
“两处铜官各有多少人做工?”
“河东约二千人,彭城约一千人。”
“怎么这般少?”徐庶皱眉问道。
“已经不少了。~兰?兰¢文*穴\ ~耕+鑫,罪·筷?”潘瑾面上略带一丝苦笑:“徐公或许不知,近些年来大魏急需的并非铜,而是铁。朝廷在各地多设铁官,作兵刃、铠甲、箭头、刀斧等等,而冶铜之事却来不及太顾及。”
“即使这般,各处铁官之中的人手还总不够。邺城、南阳等各处的铁官还时常由州郡长吏征调徭役,轮班协助铁官劳作。”
裴潜这下说话了:“怎么会人手不够?各地铁官总计人数多少?”
“回裴公,各处铁官总计人数近二万,但常常会从左近州郡中轮番征伐徭役来补,总数并不以二万人为限。”潘瑾答道。
眼见裴潜还要再问,潘瑾倒也直接,直接自己说了起来:“徐公和裴公或许不知,大魏的将作与汉时最大的不同,在于人员。”
“汉时铁官、铜官之内的匠人,除了吏员和少许匠人外,其余都是铁官徒,由犯罪之人劳作以充当刑罚。但自从汉末丧乱之后,百姓流离,建安以来朝廷重视人口、抑制流民,百姓又多在屯田之中,断无这般多的徒吏来到各处铁官、铜官之中。”
“铁官尚且这般,铜官就更加难了。”潘瑾喉头微动,咽了下口水:“就拿河东安邑盐池以北的铜官来说,彼处铜矿的矿脉小而杂,往往从地上而向地下发掘,燃木炭使岩石松脆,而后在其上以冷水泼注,方能以锤、钎开凿,开凿之后还要冶炼,难且复杂。徐公、裴公,恕在下直言,河东、徐州这些人手只应增加,不应再少,能维持现在的产量已是不易了……”
裴潜面露感慨,刚要说些什么,一旁的徐庶却直接冷冰冰的问道:
“潘佐丞,本官今日不问你那么多问题,只简单问你两个问题。\第,一′墈~书^网_ /哽¨新~蕞/筷!”
“徐公请说。”潘瑾应道。
“其一,河东、徐州两处铜矿是不是比吴、蜀两地之矿更难开采?这种难度是不是增加人手就能有所改观?”
将作监正堂内的氛围此时也已经紧张起来了。年已五旬的潘瑾还是第一次被洛阳北宫来的侍中这般问话,侍中问话等于皇帝问话,若说不紧张那是假的。他此时却只觉自己这张嘴好似黏住了一般,倒也有几分不敢开口了。
“宏议,莫要惊慌,直言即可,万事有我来顶着。”裴徽在旁轻轻拍了拍潘瑾的后背。
“是,大匠。”潘瑾稳了稳心神,开口说道:“回徐公的话,根据汉时将作监的记载来看,河东铜矿确实比益州、扬州、荆州等处铜矿开采略难些。至于人手,人越多定是越好的,尤其是具体到采掘铜矿的人手上。寻常冶炼的工序,以及砍伐木材、制作木炭都能靠周边州郡的徭役来完成……”
“我知晓了。”徐庶没有放任潘瑾的长篇大论,而是继续说道:
“第二项要问的事情,单单拿河东一郡的铜官来说,如今不是只有三千人吗?若是朝廷发派给你一万人用来挖矿,你该如何管理?”
潘瑾有些愣住了。
他从未想到过,自己被叫过来会是问这种话题。在他被裴徽带着、从各工场日常巡视的路上朝官署走过来时,却还以为皇帝遣侍中来,是要问什么盔甲、弓弩之类的,甚至还将近来出产的数字都在心中默记了几遍。
朝廷这是真要大肆炼铜了?
还增加一万个掘矿之人?
潘瑾小心应了一句:“徐公,恕在下多说几句。在下来到这将作监中当值也有二十余年了,各处铁官、铜官没说全部去过,也去过绝大多数。可以这样说,采矿掘矿乃是这天下最苦的差事!矿坑稍深一些便不见
天日,不仅要烧矿、用水激发使其崩裂,还要努力凿出、背负出来。”
“徐公,寻常百姓断然做不得此事!”
徐庶与裴潜对视了一眼,不留痕迹的编了一句瞎话来:
“朝廷今年用兵大胜,在战场之上获了许多俘虏,或是可用在铜官之中。”
裴潜只觉无语,但并未揭穿。裴徽不知内情,也不动声色。
潘瑾愣了愣神:“既是战俘,那此事便容易了。拿矿换饭食就好!”
“好,潘佐丞所言本官都已记下。”徐庶毫不拖泥带水,直接站起身来,侧脸看向裴潜:
“文行,该问的话已经问过了,你我这就启程返回北宫吧。”
裴潜心中念头微动,点了点头:“文季,我与元直先回北宫里去了。若有后事,我会请中书传讯于你。”
“好。”裴徽拱手:“徐侍中慢行,兄长慢行。”
兄弟二人既然要通过中书传信,那朝廷或者陛下本人,应会作下非常正式的分派。
徐庶、裴潜二人策马离开之后,一时却没直接回洛阳城,而是在洛水之旁的矮堤上步行了起来。
这堤坝乃是今年夏季洪水稍退之后,朝廷征调洛阳左近百姓修成的。洛水此时也已冰封,从矮堤上向着洛水流淌的方向极目远眺,倒是别有一番景致。
“这倒是一个新思路了。”徐庶一边走着,一边捋须说道:“大魏缺铜,此前河东、彭城铜矿开采不易,大魏铜钱流通的又少,此时便被搁置下来了。如今朝廷降了屯田税率,眼见到了太和六年、七年便要全面下调税赋,市面上的五铢钱定然不够,还是应早些储备铜料,以备来日之需。”
“既然缺少掘矿之人,鲜卑诸部又将大战,倘若操作一番,大魏获个数万人应当不难。”
裴潜点了点头,却又叹了声气:
“那潘瑾不是说了吗?诸事之中挖矿最苦,若真用了鲜卑人挖矿,那些官吏对胡人又不会怜悯同情半点,只怕会损伤如今朝廷煌煌圣德啊。”
徐庶却笑了起来:“文行且收一收,这是在洛水边上,又不是在宫中陛下面前,不必说这些话。”
“蜀国征讨南中,在南中蛮夷征调人力资财,何时怜悯过半点了?吴国数十年如一日讨伐山越,毁坏山越土地、逼其出山,使之成为军户,驱使作战或是作为徒吏,如同牛马一般,又何时怜悯过了?”
“陛下虽说行事仁慈,但毕竟也是曹氏子孙,文行莫要担忧太多。太和二年赤亭决战之时,前方血流成河,陛下在帐中与大将军等人弹棋,镇定自若,此事我可是听过的!”
裴潜也轻笑了一声:“那就等着看看吧。如今还未到年关,鲜卑那边闹将起来怎么也要到春日了,时间足够大魏操弄的。不必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