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5章
几位青年依旧一脸害怕，慢腾腾的往这边挪，那速度，与乌龟有得一比。
还是中年管事对这位老爷更关心些，上前来与宋英一起，将他从地上拉起来。
宋英观其动作与站立的姿势，腿确实不像有受伤的迹象，便道：“你们先进去，我师叔师兄在，先让他们给你看看。”
体型富态的老爷点点头，“行，多谢小大夫。”
又瞪了眼几位青年，“几个废物，还杵着做什么，赶紧滚，老子看着你们几个吃白饭的就来气！”
骂完，他转身就要进去，不想一只脚跨进门槛，另一只脚竟然在后退，这猝不及防之下，他再次劈着腿，险些摔倒。
“老爷小心！”中年管事惊呼一声，一把抱住他，才没让他摔倒。
宋英眨了眨眼睛，目光落在他往后退的左腿上，十分的疑惑，他后退时抬腿的动作很自然，并不像是经络问题引起的抽搐，那就是正常的腿后退时的样子。
她也不急着去取饭了，顶着烈阳温和道：“你说说你的病，都有什么症状？”
富态老爷苦笑了一声，“我叫周大福，叙州富顺人士，几年前运盐去蓉城，路遇劫匪抢劫，我脑袋被砍了一刀，伤好……”
蓉城就是省城，是锦川的省会。
“脑袋被砍了？砍的哪里呀？”宋英惊得没忍住开口打断，劫匪的砍，肯定跟普通人不小心被刀划一下不一样，这都能活下来，真是福大命呀！
周大福垂下头，指着脑袋顶上某处道：“这里，当时流了好多血，我也晕过去了，也因为血流了满面，劫匪以为我死了，就没管我。后面官府的人到了，发现我有气给我送到医馆，才捡回一条命。”
压根不用伸手去仔细找，随着他拨开上面的头发，宋英便看见头顶略靠后的位置，有一条长长的疤，那处是秃的，周大福是用前面的头发遮挡住的。
脑袋是个精细的地方，虽然宋英给人针灸的时候，时常也会扎头顶的穴位，但她对脑袋的了解实在不多。
不止是她，林大夫亦是如此，她曾说最怕遇到病患脑袋患病，有些完全莫名其妙，压根不知道怎么治。
有人不过被门框轻轻磕了后脑，转眼便断了气；也有人颅骨碎裂、脑浆微渗，反倒能扛过三伏高热，最后活得好好的。
人脑就像一册无字天书——他们的针尖能触及皮肉下的脉络，却探不清那些藏在髓海深处的玄机。
周大福苦着脸，继续讲述道：“病好后，我就发现我的左手有时候会不听使唤，我想扣扣子，右手刚给扣上，它立刻给我解开了。我当时以为自己中邪了，赶紧去找高僧、天师驱邪。
可是一点用没有，反而更严重了，不止是手不听使唤，腿也不听使唤，走路、跨步，完全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作妖。”
周围的人都觉得他中了邪，有人甚至说原本的周大福早就死在了劫匪的刀下，现在活着的，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周大福是个生意人，这些传言对他的生意影响很大，合作的商家不与他继续合作了，连他店里卖出去的盐，百姓们都抵制，说盐沾染了他身上的阴气。
周大福虽然也觉得自己中了邪，但不认为自己被恶鬼取代了，他觉得有恶鬼上了他的身，是不是就会操控他的手脚。
最初是左手，后来又是左脚，终有一天，那恶鬼可能真的会取代他。
于是，他生意也不做了，一心就想找到得道的天师高僧，能帮他驱除体内的恶鬼。
前段时间，他在蓉城一家茶楼喝茶的时候，偶然听见人家谈论今年考中的举子们，有人说起诗经的魁首卢旭，听说他以前被槐树精报复，一去科考就打摆子，幸得清风观圆融道长驱邪，才能秀才举人一路连捷。
周大福听说后，立刻去找卢旭询问，听他亲口承认这些传闻是真的，喜得当天就带着管家与几个下人，没日没夜赶路，来到清水县。
今儿一早，他去了清风观，但圆融道长听说他的遭遇后，说他福缘深厚之人，才能大难不死，这样的人，鬼怪是不敢轻易靠近的。
说他不是中邪，是生了病，让他来回春堂试一试。
一口气讲述完经过，周大福眼巴巴道：“小大夫，你知道有这种病吗？”
今儿听了圆融道长的话，周大福只觉长久以来，压在心上的巨石被挪开了一些。
是生病就有治愈的希望，找医术高超的大夫也比找真正有本事天师高僧容易得多。
而且，大夫的医术好不好，基本是能确定的，天师高僧很多都是骗子假扮的，寻求驱邪的这些年，他没少被骗。
听完后，宋英其实心里也觉得周大福像是中邪，刚才搀扶的时候，她粗粗搭过脉，暂时没发现什么不妥。
“咳咳，”她清咳了两声，“先进去，我细细诊断一番再说。”
说到这里，她的目光望向门槛，周大福两次都没能成功跨进门，再一次说不得也不能成功，她干脆对那几位周家的下人，“你们把他抬进去吧。”
几个青年闻言，不约而同缩着脖子后退了一步。
这让周大福觉得十分没脸，他一瞪眼，骂道：“还不赶紧过来，没听圆融道长说老爷我这不是中邪，是患病。”
几个青年脸上堆着笑，嘴里应着是，就是没有挪动一步。
周大福更尴尬了，对宋英解释道：“这几个混账玩意儿虽然胆子小怕鬼，但胜在能打，出门在外，安全要紧。”
宋英莞尔，明白这几个青年算是周大福的护卫。
她道：“几位大哥，想必你们跟着周老爷也有一段时日了，纵使他体内有恶鬼，不是也没对你们做什么嘛，抬一下没什么的，况且现在是正午，一天里阳气最足的时候，恶鬼不敢出来。”
“正午可不是阳气最足的时候，”一个青年声音抖抖道，“我小时候去我乡下表哥家，中午与他一起去山上给牛挪位置，路过一片竹林的时候，看见了一个红衣女鬼一晃而过。”
宋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