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6章 多解之毒(第2页)
“自然是讲经。”李北玄表情认真,“吐蕃的佛教体系极度混乱,既没有学派分立,也缺少正统思想指导。他们讲因果却不懂中道,讲六道却不明三乘,讲禅宗却连不立文字和明心见性的关系都讲不清。”
“而我送慧空过去,就是让他以中原高僧的身份,讲他们听得懂的佛法。”
不过佛法这种东西,说到底,是极高深也极危险的。
它本质是修心修性,是对人之苦、人之惑、人之欲望与解脱路径的一种探索与建构。
可也正因为它高深,它便极容易被人滥用、误解、篡释。
越是高端的东西,越容易夹带私货。
佛理本无争,可落到人手中之后,每一句“无我”,都可以被解释成逃避责任。
每一句“众生皆苦”,都可以成为劝人忍耐现实的工具。
这就像现代社会里。
人人都知道水是什么,可一旦有人把水换个名字,叫它脱碳甲醛二氢氧,马上就会有人跳出来大喊:“这是化工毒液,会致癌!不环保!”
道理再简单,换个说法,听众就不一样了。
而佛理再纯净,经过一遍人心,再过一遍人口,就会变形。
今天一个人说色即是空,明天另一个就说,所以我嫖娼合理。
今天一个人讲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明天就有人说,所以杀人之后诚信忏悔我就没错。
所以,任何学说、宗教最怕的,从来不是异端邪说,而是似是而非。
而吐蕃的佛教,便正是这一类。
它起步太晚,底子太薄。
强行模仿中原佛教,却始终没有梳理出一套成体系的宗派逻辑。
各种民间巫术、苯教遗存、祖灵信仰混杂其中。
再加上赞普本人时而尊佛、时而敬巫,搞得整个吐蕃上层信仰体系极不稳定。
更关键的是,他们对中原来的东西,抱有一种天然的崇拜心理。
越听不懂的,越当真理。
越装高深的,越信其权威。
而慧空不仅是中原高僧,而且名声在外。
这种人一旦出现在吐蕃,只要头顶中原高僧的名头,吐蕃上下必然趋之若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