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7章 献捷宴(下)(第2页)
“父皇圣明。”太子垂首时,十八梁冠的旒珠在烛火下晃出碎光,“许仕林年少英才,安阳情深义重,此等佳话正可彰我朝风化。”
太子话音未落,眼角余光忽然瞥见旁席的淑妃攥着袖帕的指尖骤然泛白。明黄凤袍的袖笼下,那方洒金鲛绡帕被拧成皱团,帕角绣着的缠枝莲纹被指节勒得变了形,恰似她鬓边那支点翠凤钗——珍珠流苏本该随着呼吸轻颤,此刻却凝在半空,连缀着的米粒大东珠上竟沁出层薄汗,在烛火下映出诡谲的光。
“太子——”皇帝忽然抬手取过案上金樽,琥珀色酒液滑入喉间的声响极轻,他将空樽放回案几,指节摩挲着樽口镶嵌的血玉,目光仍凝着丹陛外漫来的铅云:“人君之度,如日月经天,当守正不倾。”
“儿臣明白。”太子赵昚垂首应诺,他缓缓转过头,玄色团龙蟒袍的广袖拂过案几,将盏中未动的御酒晃出涟漪。目光落向丹陛时,恰见淑妃攥着酒壶的指尖已掐入掌心,明黄凤袍袖底渗出的湿痕在金砖上投下暗云似的影子。
“陛下。”
淑妃的声音陡然拔高,虽抖得像檐角铁马,可却偏偏扬起一抹僵硬的笑,她踉跄着走出坐席,十二幅褒衣博带在身后拖出暗云似的影子,鬓边点翠凤钗的珍珠流苏因跪伏动作狠狠砸在额角,“臣妾……臣妾见许大夫夫妇教子有方,特备薄酒一杯,为陛下贺,为大宋贺。”
“准了。”皇帝抬眼望向太子,梁冠的旒珠擦过蟠龙柱,将淑妃袖底渗出的湿痕映得明明灭灭。皇帝指尖叩响龙椅扶手上的血玉,声音里浸着不易察觉的喟叹,“淑妃有心了。”
小白听闻此言,素白诰命披帛下的指尖骤然收紧。当淑妃捧着酒盏缓步靠近时,一缕极淡的辛香钻入鼻腔——那气味混着龙脑香与焦苦草木气,细辨之下竟藏着端午时节驱蛇的雄黄气息。她下意识后撤半步,素白裙角扫过金砖时,腕间玉镯撞出清越的响。
“许大夫、许夫人。”淑妃的声音透着不易觉察的颤抖,明黄凤袍的袖笼下,那方洒金鲛绡帕已被攥成血团,“本宫替陛下敬你二人一杯,聊表心意。”酒盏递出的刹那,她鬓边点翠凤钗的珍珠流苏狠狠砸在额角。
小白望着盏中晃荡的酒液,喉间突然泛起腥甜。可碍于满朝文武的目光,她只能接过酒盏,指尖触到杯壁时,那股辛辣味混着腐草腥气,恰似二十年前端午龙舟宴上,姐夫递来的那碗经法海炼化的雄黄酒。她下意识后撤半步,广袖下的指尖已掐住腕间珊瑚珠串,却在触到仕林担忧的目光时,将那声惊呼咽回喉间。
“白夫人今日身子不适......”玲儿猛地上前,绯红凤袍扫过淑妃的裙角,“不如让儿臣代饮......”
“安阳!”淑妃突然拔高声音,推开玲儿的手时。她望着女儿藏在发髻中的桃木簪,想起临走前黑雾的威胁,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此刻便护着许夫人传出去,是要失了皇家体统。”
“既是陛下恩典,小女子不敢推辞。”小白将酒盏举至唇边,余光瞥见淑妃袖中那道蜿蜒的血痕——那是今早被赤绳划伤的印记,此刻正随着她的心跳泛着微光。酒液入喉的刹那,一股清凉之气顺着经脉直抵丹田,非但没有预想中的灼痛,反而让连日来因忧心仕林而淤塞的气血通畅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