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贤菲回家(第2页)
除了普朗克、爱因斯坦这些祖师爷级别的偶像,能让她眼睛亮起来的,大概只有实验器材或者精密的科学模型,但那些显然不是能随手买到的伴手礼。
“所以得用心找。”
胡一菲下了结论,“我记得电台后面那条老胡同里,好像有家挺破旧的书店,开了很多年了,说不定能淘到点特别的。”
“那家啊?”
曾小贤努力回忆,“门脸都快被爬山虎盖住了,招牌都褪色了…看着像随时要倒闭的样子…”
“越是这种地方,越可能有惊喜。”胡一菲利落地穿上外套,围好围巾,“赶紧的,趁人家还没关门。”
两人再次出门,冬夜的寒气扑面而来,带着清冽的尘土味。
胡同里的路灯昏暗,脚下的积雪被踩得咯吱作响。
胡一菲说的那家书店,果然很不起眼,夹在一家卖卤煮的小店和一个修自行车的小摊中间,窄小的门脸,木门上的油漆斑驳,一块写着“博古斋”的旧木匾歪歪斜斜地挂着,字迹模糊。
橱窗里堆着些泛黄的旧书和落满灰尘的杂物,光线昏暗。
推开门,一股陈年纸张、油墨混合着淡淡霉味的独特气息涌来,不算难闻,带着时光沉淀的味道。
店里空间狭小,书架顶天立地,塞满了各种新旧书籍,过道仅容一人侧身通过。
一个戴着老花镜、穿着藏青色旧棉袄的老爷子,正窝在角落一盏昏黄的台灯下看书,听到门响,慢悠悠地抬起头。
“随便看。”
老爷子声音有点沙哑,目光在他们身上停留了一瞬,又落回书页上,仿佛进来的只是两只迷路的猫。
胡一菲和曾小贤对视一眼,都放轻了脚步和呼吸。
这里和外面喧嚣的商场、明亮的烤鸭店完全是两个世界。时间仿佛在这里凝固了。
“给孟屿找书…这地方靠谱吗?”
曾小贤用气声问,好奇地打量着那些书脊上陌生的书名和作者。
“找找看。
”胡一菲压低声音,目光锐利地扫过一排排书架。她目标明确,直奔历史区域。
书架上的书大多品相一般,封面褪色,书页泛黄。有常见的通史,也有不少地方志、名人传记,甚至还有一些线装书。
胡一菲的手指在书脊上缓缓划过,神情专注。曾小贤则有点无从下手,东看看西瞧瞧,拿起一本封面花哨的《大清秘史》,翻了两页又嫌弃地放回去。
“老板,”
胡一菲看了一会儿,走到柜台前,声音放得很轻,“请问,您这里有没有…比较冷门一点的,关于民国时期地方社会变迁,或者特定行业史之类的书?最好是…市面上不太容易找到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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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子从老花镜上方抬起眼皮,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
他没立刻回答,而是慢悠悠地放下手里的书,站起身,佝偻着背,走到一个靠墙、看起来更旧、积灰似乎也更多的书架前。
他踮起脚,在最顶层摸索了一会儿,抽出一个用旧报纸包着的、四四方方的东西。
报纸已经发黄变脆。他小心地拂去上面的灰尘,走回柜台,把东西放在台面上,一层层揭开那泛黄的报纸。
里面露出的是一本深蓝色布面精装的册子,没有书名,封面只有一个烫银的、模糊不清的徽记。
书脊的装订线有些松散,书角磨损得厉害,露出里面深色的内衬纸。整本书透着一股历经沧桑的厚重感。
“这个,”
老爷子用枯瘦的手指点了点封面,声音依旧沙哑,“不是什么正经出版的书。是以前一个老学究留下的手稿笔记,整理出来的。讲的是清末民初那会儿,京津地区漕运码头上的帮会、脚行、还有依附码头讨生活的三教九流,怎么在改朝换代和洋人进来的夹缝里求活,规矩怎么变,人怎么活。里头记了不少野史轶事,道听途说的也有,但有些细节…别处见不着。”
胡一菲的眼睛瞬间亮了。这正是孟屿会痴迷的那种东西!
不是宏大的历史叙事,而是聚焦底层社会肌理、充满烟火气和生存智慧的“活历史”。
“我能看看吗?”她小心地问。
老爷子点点头。
胡一菲屏住呼吸,轻轻翻开封面。内页是竖排的繁体字,用毛笔小楷誊写得工整清晰,墨色沉稳。
纸张是那种老式的、微微泛黄的毛边纸,触感绵韧。内容正如老板所说,文笔朴实甚至有些俚俗,但记录详实,充满了对那个混乱年代市井生活的鲜活描绘。
其中几页还夹着一些用钢笔绘制的简易码头布局和帮派势力范围草图。
【这简直是宝藏!】胡一菲心里激动起来。孟屿要是看到这个,绝对会兴奋得几天睡不着觉。
“老板,这个…怎么卖?”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老爷子伸出两根手指,慢悠悠地说:“两百。”
曾小贤在旁边一听,差点“嚯”出声:【就这破本子?看着比我还老,两百?刚才那毛笔才一百多!】
他刚想开口砍价,被胡一菲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胡一菲没还价,直接点头:“好,我要了。麻烦您再帮我找个盒子或者袋子装一下,保护好点。”
老爷子似乎对她的爽快有点意外,多看了她一眼,点点头,转身去找合适的包装。
“一菲!两百啊!”曾小贤凑过来,压低声音,“这破本子…值吗?你看这纸,一碰都快碎了!”
“你懂什么?”
胡一菲小心地合上书页,眼神里带着一种发现珍宝的欣喜,“这是孤本!手稿笔记!记录的是正史不屑于写、野史又写不出的东西。对孟屿来说,比什么限量版球鞋都珍贵。两百?我看两千都值!” 她最后一句话带着点赌气的意味,但眼神是认真的。
老爷子找来一个大小合适的硬纸盒,里面垫了些旧报纸,小心翼翼地把书放进去,盖上盖子,又用细绳捆了两道,才递给胡一菲。
“谢了老板。”胡一菲付了钱,像捧着易碎品一样抱着盒子。
解决了孟屿的难题,胡一菲心情大好,转向曾小贤:“好了,现在轮到大力了。普朗克…这附近可没有粒子对撞机模型卖。”
曾小贤挠头:“是啊…总不能给她买个普朗克头像的钥匙扣吧?她能把物理公式刻我脑门上。”
两人又在逼仄的书店里转悠起来,目光扫过那些落满灰尘的科学类书架。
大多是些过时的科普读物、教材,或者封面花哨的“未解之谜”系列。
就在两人几乎要放弃,准备明天去大书店碰碰运气时,胡一菲的目光被书架最底层角落里的几本厚书吸引了。
那几本书被挤在一堆旧杂志后面,书脊是深绿色的布面,烫金的德文字母已经有些黯淡。
她蹲下身,费力地把它们抽出来。
一共三本,都很厚重。封面是简洁的德文标题和作者名,没有任何花哨的图案。
胡一菲的德语水平仅限于打招呼,但她认出了作者名中的一个关键单词:planck。
她翻开扉页,心脏猛地一跳!
扉页上清晰地印着:
“zur theorie der w?rmestrahlung”
(max planck)
erste Auflage, 1906
(《热辐射理论》,马克斯·普朗克,初版,1906年)
下面还有一行小字,似乎是出版社和地点:johann Ambrosius Barth, Leipzig (莱比锡,约翰·安布罗修斯·巴斯出版社)。
书页已经泛黄,边缘有些磨损,但整体保存尚可。
内页是密密麻麻的德文,夹杂着复杂的物理公式和图表。
小主,
虽然看不懂具体内容,但胡一菲知道,这是量子力学奠基人普朗克发表其革命性理论的原始着作!1906年的初版!
“老板!”
胡一菲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她抱着三本厚书走到柜台,“这几本…也是卖的吗?”
老爷子再次从老花镜上方看过来,看到那深绿色的书脊,浑浊的眼睛里似乎闪过一丝了然。
他慢吞吞地说:“哦,那个啊…好些年前收的了,一直没人要。德文的,又厚,除了占地方没啥用。你要?”
“对!我要!”胡一菲毫不犹豫。
老爷子伸出五根手指:“五十。”
“五十?!”
这次是胡一菲和曾小贤同时叫出声,不过语气截然不同。胡一菲是难以置信的惊喜,曾小贤是觉得这破书居然比那手稿笔记还便宜的不平衡。
“老板,您确定…五十?三本?”胡一菲再次确认,生怕自己听错了。
“嗯,五十。放着也是放着。”老爷子点点头,语气平淡无波。
【赚翻了!】
胡一菲心里狂喜。她不懂古籍善本的市场,但她知道普朗克、知道量子力学革命的意义、知道初版原着的珍贵!这绝对是能让大力瞬间瞳孔地震的礼物!其意义不亚于给一个虔诚的信徒找到了圣物原典!
“好!谢谢老板!”
胡一菲立刻掏钱,生怕老爷子反悔。
曾小贤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五十块买了三本比砖头还厚的德文天书?一菲今天是被什么附体了?这都什么跟什么啊?那破本子两百,这三块砖头五十?大力会喜欢这个?她看得懂吗?】
他忍不住小声嘀咕:“一菲…你确定大力会喜欢这个?这看着…催眠效果一流啊。”
胡一菲正小心翼翼地把三本厚重的德文原着也放进一个硬纸盒里,闻言头也不抬,语气带着一种“夏虫不可语冰”的笃定:“你懂什么?对大力来说,这就相当于…嗯,相当于你突然拥有了所有《你的月亮我的心》的母带永久版权外加一座纯金的话筒奖杯!不,比那个还珍贵!”
曾小贤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又看看盒子里那三本砖头一样、印着陌生文字的书,缩了缩脖子:【学霸的世界,果然深不可测…还是我的金币巧克力实在。】
抱着两个分量不轻、价值却难以用金钱衡量的盒子(至少在胡一菲看来如此),两人再次走入寒冷的冬夜。胡同里静悄悄的,只有他们踩雪的咯吱声和呼出的白气。
“搞定!”
胡一菲长舒一口气,看着怀里的盒子,脸上是心满意足的笑容,“孟屿的江湖野史,大力的物理圣经,齐活了!”
曾小贤拎着盒子,感受着那沉甸甸的分量(物理意义上的),又想想宿舍里那堆更沉的烤鸭,由衷地感叹:“我现在觉得,知识…果然是有重量的!比烤鸭还沉!”
胡一菲被他这朴实的感悟逗笑了,紧了紧围巾:“行了,运输大队长,任务圆满完成。回去打包行李,明天,回家!”
“回家!”
…………
清晨,电台宿舍那台老旧的暖气片依旧在角落嗡嗡作响,像个不知疲倦的背景音。
胡一菲已经利落地穿戴整齐,最后检查了一遍行李:背包,行李箱,以及那三个装着“知识”和“口腹之欲”的硬纸盒。
孟屿的“江湖野史”和普朗克的“物理圣经”被小心地叠放在一个稍大的硬纸箱里,四周塞满了旧报纸防震。
子乔的烤鸭堡垒则占据了另外两个大箱子,沉甸甸的,散发着混合的肉香。
曾小贤顶着乱糟糟的头发从卫生间出来,一边打哈欠一边往行李箱上挂锁:“这破暖气,临走还要给我唱催眠曲…不过再见了您呐!头等舱的安静在召唤!”
“别贫了,赶紧的。”
胡一菲把围巾扔给他,“车约了九点半到楼下,别磨蹭。”
“放心,误不了!”
曾小贤麻利地套上外套,围好围巾,目光扫过地上那几个箱子,最终定格在装烤鸭的那两个上,脸上露出一种“任重道远”又带着点小骄傲的神情。
他深吸一口气,弯腰,发力,试图一次拎起两个烤鸭箱。
“嗯——!”
脸憋得有点红,箱子离地半寸,又重重地落回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胡一菲抱着胳膊,凉凉地开口:“曾主任,需要我提醒你物理学基本原理吗?质量过大,超过你臂力阈值,强行搬运可能导致肌腱拉伤甚至腰椎间盘突出,影响您未来的‘星辰大海’征程。”
曾小贤揉着发酸的胳膊,讪笑:“嘿嘿,失误,失误。低估了‘尊享’的分量…还有子乔的胃容量。”
他认命地一手拎起一个烤鸭箱,龇牙咧嘴,“走!咱去机场!”
胡小贤抱着那个装着书籍的箱子跟在后面。三人(加上箱子)艰难地挪到楼下,电台安排的车已经等在寒风里。
司机是个精干的小伙子,看到他们这阵仗,特别是曾小贤手里那两个硕大沉重、印着不同烤鸭品牌Logo的箱子,眼睛都瞪大了。
小主,
“嚯!曾老师,胡老师,您二位这是…把烤鸭店搬空了?”
司机连忙下车帮忙。
“朋友喜欢这口!”
曾小贤一边把箱子往后备箱塞,一边努力挺直腰板,试图维持一点“主任”的尊严,“首都特产嘛,带点回去分享分享!尤其是这个,”
他拍了拍那个印着“全聚德尊享”的箱子,语气带着炫耀,“最正宗的!”
司机小哥看着后备箱被塞得满满当当,几乎关不上门,再看看曾小贤那副“哥有排面”的样子,憋着笑连连点头:“懂!懂!曾老师讲究人!”
一路无话。
车窗外,首都冬日的街景快速后退。
曾小贤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熟悉的景色,心里有点感慨。
“一菲,”他忽然小声开口,带着点难得的正经,“等五百万真到了,你想干点啥?”
胡一菲正闭目养神,闻言睁开眼,瞥了他一下:“先把欠我的饭补上,米其林起步。然后…存银行吃利息?或者…买个离学校近点的、暖气足的房子?”
她语气平淡,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就这?”曾小贤有点失望,“不整点刺激的?比如环游世界?投资个大项目?”
“环游世界太累,投资大项目风险太高。”
胡一菲重新闭上眼睛,“平平淡淡才是真。曾小贤,暴富后的首要任务是保持冷静,防止乐极生悲。”
曾小贤:“……” 得,又被教育了。
他撇撇嘴,小声嘀咕:“没劲…至少得换个新话筒吧…”
首都机场t3航站楼,永远是人声鼎沸的喧嚣之地。
拖着行李、抱着箱子、推着孩子的旅客行色匆匆。
曾小贤和胡一菲的组合,特别是那两个硕大醒目、散发着食物香气的烤鸭箱,在人群中格外引人注目,回头率颇高。
“看什么看?没见过给朋友带烤鸭的啊?”
曾小贤小声嘟囔,努力想无视那些好奇的目光,但嘴角还是忍不住微微上扬,带着点“哥就是豪横”的得意。
值机柜台。
穿着制服的地勤姑娘看着他们递过来的两张头等舱登机牌,又看看地上那三个明显超规格的箱子,脸上职业化的笑容有点挂不住了。
“曾先生,胡女士,头等舱的免费行李额是40公斤每人。您二位这…”
她指了指地上,“恐怕需要称重,超重部分需要付费托运。”
“没事没事,称吧称吧!”
曾小贤大手一挥,依旧沉浸在“头等舱”和“五百万预备役”的优越感里,“该多少是多少!” 他心想:【反正台里报销,怕啥?】
地勤姑娘示意他们把箱子放上传送带。首先是胡一菲抱着的那个装书的箱子。箱子放上去,电子屏显示:12.3公斤。
“还好。”胡一菲点点头。
接着是第一个烤鸭箱(装着“四季福”和“老张记”)。箱子刚放上去,电子屏的数字就蹭蹭往上跳,最后停在:25.8公斤!
地勤姑娘和曾小贤同时吸了口冷气。
“这…这么多?”
地勤姑娘有点结巴。
“朋友多,朋友多…”曾小贤干笑。
第二个烤鸭箱(装着“京味轩”和五只“尊享全聚德”)被抬上传送带。
数字跳动得更快,最终定格在一个让曾小贤眼皮狂跳的数字:31.5公斤!
“我的天…”地勤姑娘都忍不住小声惊呼,看向曾小贤的眼神充满了复杂——这人怕不是把烤鸭店连锅端了吧?
加上胡一菲那个12.3公斤的书箱,以及他们随身携带的背包和行李箱(还没算),总重量已经远远超出了两人80公斤的免费行李额。
“曾先生,胡女士,”
地勤姑娘迅速计算着,语气带着一丝同情,“您二位目前的托运行李总重是69.6公斤,超重29.6公斤。按照超额行李收费标准,每公斤需要支付…”
她报出一个让曾小贤心头一颤的数字。
刚才还豪气干云的曾小贤,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嘴角抽搐了一下:【这…这得多少钱?台里能给报吗?丽萨没说托运超重也管啊…】
他仿佛听到了五百万在向他招手,但中间隔着一条由超重烤鸭铺成的昂贵通道。
他求助般地看向胡一菲。
胡一菲倒是很平静,仿佛早有预料。她没看曾小贤,直接对地勤姑娘说:“没关系,超重费我们付。麻烦帮我们办理托运吧,箱子需要贴易碎标签,尤其是这个。”
她指了指那个装着书的箱子。
“好的,女士。”地勤姑娘松了口气,麻利地开始操作。
曾小贤看着胡一菲爽快地刷卡付了那笔不菲的超重费,心里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我的米其林…我的新话筒…还没捂热乎的五百万…】
他幽怨地看着那两个“罪魁祸首”烤鸭箱,咬牙切齿地低声对胡一菲说:“一菲…这笔账…必须记在吕子乔头上!让他用下半辈子的酒吧消费来还!”
小主,
胡一菲收起卡,白了他一眼:“出息。赶紧拿登机牌,过安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