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一起去看流星雨（1）

3603客厅里弥漫着初秋夜晚特有的宁静。窗外不再是盛夏的蝉鸣，只有晚风掠过树叶的沙沙轻响，带着一丝凉意透过微开的窗缝钻进来。

 暖黄的落地灯光笼罩着沙发一角。诸葛大力蜷缩在孟屿怀里，后背紧贴着他的胸膛，一双光洁的脚丫则毫不客气地搭在他的大腿上。

 她手里捧着一个厚厚的笔记本，上面是孟屿龙飞凤舞的手写稿。

 孟屿的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发顶，目光落在电视屏幕上播放的晚间新闻，主播正用字正腔圆的普通话报道着民生议题。

 他的一只手环过大力的腰肢，手掌自然地覆在她的小腹上，另一只手则无意识地、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捏握着她的脚踝和脚掌，指尖偶尔划过脚心柔软的肌肤。

 “这里，”

 大力微微仰起头，后脑勺蹭了蹭他的下巴，手指点着稿纸上的某一行，“为什么让‘旅行者七号’在最后时刻选择向虚空发送一堆无意义的乱码，而不是它收集了整整七百年的珍贵星图？这不像它的核心指令。”

 孟屿的视线从电视上移开，低头看了看稿纸，又看向她微微蹙起的眉头，轻笑一声，环着她的手臂收紧了些：“因为它突然‘理解’了孤独。七百年的漫漫长旅，它终于发现，最珍贵的不是那些冰冷的数据，而是它曾短暂拥有过的、与母星的联系。那串乱码，在它的逻辑核心里，是它学会‘想念’后，能发出的最接近‘哭泣’的声音。”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作家特有的、将悲伤包裹在理性叙述里的语调。

 “所以不是程序错误，而是情感模拟模块的终极进化？”大力追问，眼神亮晶晶的，充满了探究欲。

 “可以这么理解。或者说，是悲剧的必然性——它拥有了心，却发现心是它漫长寿命里最无用的负担。”孟屿解释道，指尖无意识地在她脚踝内侧轻轻划着圈。

 大力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显然对这个解释很满意，身体又往他怀里缩了缩，脚趾无意识地蜷了一下，蹭到他的手心。“这个设定很残忍，但很美。”

 她评价道，继续往下看。

 电视里的新闻适时切换了话题。女主播的声音依旧平稳，却播报了一条引人遐想的消息：“…接下来关注一则天文讯息。据上海佘山天文台发布预告，本周六晚间，也就是明晚九点三十分左右，将迎来一场罕见的‘天马座流星雨’，其峰值流量预计可达每小时千颗以上，被誉为‘两千年一遇’的天文奇观。目前，众多天文爱好者正计划齐聚佘山，共赏盛景…”

 “流星雨！”大力几乎是瞬间就被吸引了注意力，猛地从孟屿怀里坐直了身体，连带着脚也一下子从他手里抽了回来——倒不是因为新闻，而是因为孟屿刚才无意识挠她脚心的手指实在有点痒。

 她转过身，膝盖跪在沙发上，面对着一时有些错愕的孟屿，脸上洋溢着兴奋的光彩，眼睛瞪得圆圆的：“孟屿！你听到了吗？两千年一遇！明天晚上！”

 孟屿看着她瞬间被点亮的模样，心里先是下意识地一咯噔，闪过一丝极其细微的、几乎难以捕捉的酸涩——他几乎立刻以为他的未婚妻大人又要启动“观测计划”模式，拿出笔记本和望远镜，将他晾在一边一整晚。

 但这丝情绪快得如同流星本身，下一秒就被大力眼中纯粹的、分享喜悦的光芒所取代。那光芒不是为了数据，不是为了观测，而是为了“和他一起看”这件事。

 巨大的、暖融融的幸福感像流星一样击中了他，冲得他心脏又酸又软，满胀得几乎说不出话。

 他猛地伸出手，将跪坐在沙发上的大力整个捞进怀里，紧紧抱住，把脸埋进她带着淡淡洗发水清香的颈窝里，声音闷闷的，带着显而易见的感动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听到了…我们家小傻瓜，是想拉着未婚夫一起去看看，对不对？”

 大力被他勒得有点紧，却忍不住笑起来，手回抱住他宽厚的背，轻轻拍着：“对啊！不然呢？你以为我又要冷落你，自己拿着本子去记录数据啊？”

 她当然察觉到了他刚才那一瞬间的紧张，心里觉得又好笑又甜蜜。

 “我可没那么说。”孟屿嘴硬，却把她抱得更紧，蹭了蹭她的脖子，“我就是…突然觉得，能和你一起安安静静地看一场流星雨，比写一万个悲伤的故事都让人高兴。”

 他松开她一点，额头抵着她的额头，眼神亮得惊人，带着温柔的笑意和满满的期待：“观测和我们两个的爱意表达，完全可以一起进行嘛。比如，裹在同一条毯子里，我负责指星星，你负责…对我表示满意？”他故意用鼻尖蹭了蹭她的鼻尖，语气里满是促狭和亲昵。

 大力被他逗得笑出声，锤了一下他的肩膀：“谁要对你表示满意！不过…裹同一条毯子这个提议，可以采纳。”她脸微微泛红，眼神飘向窗外，仿佛已经在想象那幅画面。

 “那就这么说定了！”孟屿心情大好，凑过去飞快地在她唇上亲了一下，“就我们俩，找个好地方，安安静静地…”

 “等等！”大力却突然打断他，眼睛眨了眨，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这么好的机会，就我们俩去？是不是有点…太浪费你那些宝贝野营装备了？”

 孟屿一愣：“嗯？”

 “我是说，”大力笑得像只小狐狸，“老布他们要是知道我们偷偷去看两千年一遇的流星雨不叫他们，尤其是你还有那么齐全的装备…你会被念叨到明年今天的。”

 孟屿想象了一下吕子乔捶胸顿足、曾小贤哭天抢地、关谷神奇用不成调的成语谴责他的场景，顿时打了个寒颤。

 “而且，”大力继续分析，条理清晰，“佘山明天晚上肯定人山人海，我们单独去，未必能找到好位置。但如果组团去，可以提前规划，甚至可以用上你的关系找个更佳的私人观测点。人多也热闹，大家一起看，不是更有意思吗？分享快乐，快乐会加倍哦，未婚夫大人。”

 孟屿看着他的未婚妻大人瞬间从感性的星空爱好者切换回理性的战略规划师，忍不住失笑，捏了捏她的脸：“诸葛大力同学，你总是有道理。行，听你的！组团！搞起！正好让我那堆差点被曾老师吐槽是去征服珠峰的家伙什儿见见天日！”

 他拿起手机，脸上带着跃跃欲试的笑容：“我现在就在群里发消息，保证三分钟内，全员沸腾！”

 大力笑着重新窝回他怀里，抢过他的手机：“别急嘛，先规划一下怎么说服一菲姐，我猜她肯定嫌人多麻烦…还有，明天谁负责开车？吃什么？装备怎么分配？得有个初步方案…”

 翌日清晨，3601客厅。

 空气里弥漫着煎蛋、烤吐司和牛奶的香气。胡一菲系着围裙，正把最后一盘金灿灿的煎蛋端上桌，嘴里还指挥着：“曾小贤！别偷吃火腿片！展博，去把牛奶给大家倒上！美嘉悠悠，别刷手机了，吃饭！”

 众人围坐在餐桌旁，一片叮当作响和嬉笑闹闹的日常景象。孟屿给大力抹好花生酱的吐司递过去，大力则自然地把他杯子里的牛奶添满。

 就在这时，孟屿清了清嗓子，用勺子轻轻敲了敲玻璃杯壁，发出清脆的叮叮声，吸引了大家的注意。

 “各位，插播一条紧急新闻，比曾老师今天的发型更值得关注。”孟屿嘴角噙着笑，看了身边的大力一眼。大力也微笑着点头，示意他来说。

 “啥新闻？居委会又要检查卫生了？我怎么不知道？”曾小贤叼着半片火腿，含糊不清地问。

 “比那震撼多了。”

 孟屿笑道，语气带着一丝夸张的神秘感，“据可靠天文预报，就在今晚，也就是本周六晚上九点半左右，佘山天文台预测，我们将有幸目睹一场——‘天马座流星雨’。”

 他顿了顿，环视一圈脸上开始出现好奇神色的众人，缓缓吐出后半句：“据说，峰值流量每小时可能超过一千颗。媒体称之为……‘两千年一遇’的天文奇观。”

 他故意慢悠悠地补充了一句，还拿起手机假装看着屏幕：“我算了一下，两千年前，耶稣都没见过这场面。”

 餐桌上瞬间安静了一秒。只剩下咀嚼声停止后的空白。

 “流星雨？！”关谷神奇第一个反应过来，推了推眼镜，眼神充满了求知欲，“斯国一！在哪里观测最佳？佘山吗？佘山具体在哪个方位？海拔多少？光污染等级如何？”他的问题像连珠炮一样。

 “等等等等！”陆展博猛地举手，差点打翻面前的牛奶杯，脸上是混合着兴奋和某种中二幻想的光芒，“流星雨？！那…那会不会有附带效果？比如…天马流星拳之类的？”他边说还边比划了一个出拳的动作。

 吕子乔则一脸茫然地挠挠头：“耶稣？哪个耶稣？是隔壁新开的西餐店老板吗？他们家的惠灵顿牛排不错，跟流星雨有啥关系？”

 曾小贤已经激动地站了起来，手舞足蹈：“两千年一遇？！兄弟们！还等什么！赶紧的啊！吃完早饭就去买装备！帐篷！躺椅！高倍望远镜！这次必须安排上！我要拍下来发朋友圈，羡慕死那帮没见过世面的！”

 唐悠悠和陈美嘉对视一眼，立刻抱在一起，激动地尖叫起来：“啊啊啊！流星雨！”

 陈美嘉掰着手指数：“我们才活了二十几年，就碰上了五十年不遇的泥石流！八十年不遇的沙尘暴！还有一百年不遇的大地震！现在又来了个两千年一遇的流星雨！我们这运气也太值了吧！”

 唐悠悠猛点头：“就是就是！这经历拿出去能吹一辈子！”

 胡一菲看着这群瞬间炸锅的家伙，扶了扶额头，一脸“我服了”的表情，目光扫过孟屿和大力：“等等等等！你们一个个的……先冷静！所以，你们俩都是天文爱好者？”

 她指了指孟屿和大力，“我们这儿，勉强能跟‘天文爱好者’沾边的，也就你们这对儿夫妻了吧？虽然还没正式订婚。”

 关谷神奇还在执着于他的问题：“所以，佘山到底有没有蛇？我们需要准备驱蛇药吗？安全吗？”

 陈美嘉的注意力却瞬间被胡一菲的话带偏了，八卦之魂熊熊燃烧，眼睛唰地亮起来，凑近大力：“诶对啊！说到订婚！大力，孟屿，你们到底啥时候办啊？我们都等着呢！”她这么一嚷嚷，立刻把所有人的焦点都吸引了过来。

 吕子乔立刻跟上，搓着手，一脸期待：“就是就是！我还等着吃席呢！酒店订了吗？哪家？什么标准？伴郎团有没有我的份？”

 顿时，关于流星雨的讨论被抛到了一边，众人七嘴八舌地开始围攻订婚事宜。

 “什么时候啊？”

 “快透露透露！”

 “是不是已经偷偷计划好了？”

 大力被问得有点不好意思，脸颊微红，悄悄在桌下捏了孟屿的手一下。

 孟屿接收到信号，笑了笑，反手握住她的手，大方地公布答案：“好了好了，正想跟大家说。日子初步定在国庆节，十月一号。具体细节还在商量，肯定少不了大家的份。”

 “十月一！好日子啊！”

 “普天同庆！”

 “还有一个月！来得及准备！”

 “份子钱我得开始攒了！”

 众人又是一阵欢呼和议论。

 眼看话题又要跑偏，大力赶紧轻轻咳嗽一声，把话题拉回来：“那个……订婚的事回头细说。我们先说眼前的流星雨？今晚的，两千年一遇，就在佘山，去不去？”

 “去！必须去！”

 “当然去！”

 “这种热闹能不凑吗？”

 众人异口同声。

 “行！”孟屿一拍桌子，拿出平时开会做项目的架势，“那我们现在分配一下任务，下午就出发，抢占有利地形！”

 他目光扫过众人： “一菲姐，美嘉，吃的喝的交给你们了。烧烤食材、啤酒、饮料、各种零食，看着买，管够就行。你们自己发挥。”

 他知道胡一菲的采购能力和陈美嘉在食物上的“创造力”。

 “曾老师，子乔，你俩体力好，吃完早饭就去我公司仓库，把之前买的那些野营装备搬上车。帐篷、防潮垫、折叠椅、睡袋、照明灯，都在那儿，清单我发你们。”

 这俩一个是电台主任一个是“浪里小白龙”，干这活儿最合适。

 “展博，关谷，你们俩负责协助一菲和美嘉搬东西、打下手。特别是关谷，看好美嘉，别让她把零食区搬空了。”

 展博听话，关谷仔细，适合做辅助。

 “悠悠，氛围组就交给你了。什么野餐垫、小彩灯、氛围灯、拍照用的道具，还有……驱蚊液什么的，你看着办。”唐悠悠对于营造气氛和准备零碎物品很在行。

 最后，他看向大力，眼神温柔：“我和大力负责统筹规划，查漏补缺。另外，我们得再去一趟户外店，补充点东西，顺便……采购点私人装备。”

 他顿了顿，笑着补充，“大力之前就强烈要求，说还没跟我一起去逛过户外店呢。”

 大力在一旁点点头，眼里带着期待的笑意。

 “没问题！” “保证完成任务！” “哦了！” “行动起来！”

 众人纷纷响应，早餐桌上的气氛瞬间变得如同战前动员会，充满了兴奋和期待。

 窗外，秋日的阳光正好，仿佛也在为今晚的盛大夜空表演和即将到来的幸福，铺洒下灿烂的光辉。

 …………

 超市里，冷气开得很足，明亮的灯光下，货架上的商品琳琅满目。

 胡一菲推着一辆巨大的购物车，气场全开，仿佛不是来购物，而是来巡视领地的女王。陈美嘉像只快乐的小鸟，在她身边叽叽喳喳，看到什么都想拿。

 关谷神奇推着另一辆车，表情却有些心不在焉，眉头微蹙。陆展博则跟在关谷旁边，试图用科学解释安抚他。

 “一菲姐，我们多买点薯片吧！各种口味都要！看流星雨怎么能没有薯片！”

 陈美嘉拿起一大包烧烤味薯片就要往车里扔。

 “放下！”

 胡一菲眼疾手快拦住，“薯片占地方又不顶饱，重点是硬货！硬货懂吗？烤肉！肉肠！鸡翅！”

 “哦……”

 美嘉悻悻放下薯片，转眼又被旁边五颜六色的果冻吸引，“那果冻呢？边看星星边吸果冻，多浪漫！”

 “美嘉同学，”

 胡一菲扶额，“我们是去野外观测，不是去春游！……不过……好像也可以拿两盒……”她犹豫了一下，似乎被“浪漫”这个词打动了一秒，但很快又坚定起来，“等等！先买正餐！”

 关谷神奇完全没在意这边的“零食拉锯战”，他忧心忡忡地凑近旁边的陆展博，压低声音，再次提出了那个萦绕在他心头的问题：“展博，你知识渊博，你跟我说实话，佘山……到底有没有蛇？那种会突然从草丛里蹿出来，‘嘶嘶’的那种？”

 他甚至还模仿了一下蛇吐信子的声音，把自己吓得一哆嗦。

 陆展博一脸认真地开始科普：“关谷，根据我的了解和相关数据分析，佘山属于上海地区的丘陵地形，植被覆盖率高，存在蛇类活动的可能性是有的，尤其是无毒的诸如赤链蛇、乌梢蛇之类……”

 他话没说完，关谷的脸已经白了三分。 “不过！”

 展博赶紧补充，“现在已经是初秋，蛇类活动频率大大降低，它们更倾向于寻找地方准备冬眠。而且我们选择的观测点大概率是游客较多的开阔地带，蛇类通常不会主动靠近人群。从概率学上来说，我们遭遇蛇并且发生正面冲突的可能性低于百分之三点七四，远低于曾老师开车迷路的概率。”

 关谷的脸色并没有因为这一长串数据而好转：“百分之三点七四……那就是说，还是有可能的！不行，我得去买点雄黄！或者硫磺！电视里都这么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