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一起去看流星雨(3)

在星空下相拥静谧了片刻,孟屿的肚子忽然不合时宜地、轻轻地“咕噜”叫了一声。在这万籁俱寂的时刻,显得格外清晰。

大力在他怀里微微动了动,仰起头,下巴抵着他的胸膛,眼睛在星光下显得亮晶晶的,带着一丝笑意:“没吃饱?”

孟屿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坦诚道:“光顾着烤了,后来也就随便吃了点。刚才还不觉得,现在坐下来,感觉……好像又饿了。”而且饿得挺明显。

大力想起他晚上那风卷残云的架势,再联想之前几次,尤其是那次男人们秘密宵夜之后,孟屿的食量似乎就打开了某个开关,变得格外惊人。

偏偏他运动量也大,新陈代谢快,这么吃下去,非但没见长胖,那身线条流畅、触感紧实的肌肉反而越发明显。

大力私下里很喜欢摸摸他的腹肌和胸肌,那种充满生命力的弹性和热度总是让她感到安心又着迷。

“那再去吃点,”大力从他怀里钻出来,也把毯子从他身上掀开,“还有很多食材呢,我帮你烤?”

“不用,你坐着,我自己来。”孟屿按住她,自己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发麻的腿脚,“烧烤架余火还在,我随便烤点快的就行。”

他大步走向烧烤区,那里还温着一些炭火。大力却没听他的,也跟了过去。

孟屿熟练地拿起一把牛肉串和几串鸡胗、烤肠,铺在烤架上,余温立刻让它们再次发出诱人的“滋滋”声。

他拿着刷子,快速地刷油、撒料,动作一气呵成。

大力没插手烤制,而是走到旁边摆放食材的桌子前。

桌上还剩下不少串好的生食。她借着营地灯和星光,仔细地在那堆肉串里挑拣起来。

她记得孟屿的偏好——他喜欢吃略带一点肥油的羊肉串,喜欢烤得焦脆的鸡皮,喜欢口感扎实的牛肉粒,不太喜欢过于瘦柴的鸡胸肉。

她也知道他饿的时候,更倾向于先吃能快速提供能量的肉类。

于是,她纤细的手指灵巧地在各种肉串中翻动,精准地挑出那些符合他口味、又容易烤熟的品类:肥瘦相间的羊肉串、切成小块的牛肋条、脆嫩的鸡心、已经腌制入味的鸡翅中……她甚至还找到两串烤年糕,知道他喜欢这种软糯带点甜味的主食。

她挑好一大把,用盘子装着,走到烤架旁,递给他:“喏,这些应该熟得快。”

孟屿回头一看,盘子里全是他爱吃的,而且都是不需要烤太久的种类。

他心里一暖,接过盘子,嘴角扬起:“还是未婚妻了解我。”

“快烤吧,”大力抿唇笑了笑,没多说什么,就站在他身边,安静地看着火候,偶尔帮他递一下调料瓶。

孟屿这次烤得更加专注投入。肉串在高温下迅速收缩,油脂滴落,香气再次弥漫开来。

他不再像之前那样需要兼顾所有人的需求,只专注于满足自己的胃。烤好一批,就立刻拿到旁边的餐盘里,也顾不上烫,稍微吹吹就大口吃起来。

大力看着他吃得香,心里有种奇异的满足感。

她发现自已很喜欢看他这样毫无负担、尽情享受食物的样子,充满了生机勃勃的活力。他吃东西速度不慢,但并不会显得粗鲁,反而有种专注和投入,让人看着就觉得那食物一定美味无比。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看他几下就解决了好几串,大力忍不住轻声提醒,又把自己还没喝的那瓶矿泉水递给他。

孟屿接过水灌了一大口,畅快地舒了口气,笑道:“饿的时候吃什么都香。”说着又拿起一串烤鸡翅,三下五除二就啃得只剩骨头。

吕子乔那边似乎又开始了什么无聊的游戏,传来一阵哄笑声。

但孟屿和大力这边却自成一方小天地,一个专注于烤和吃,一个专注于看和递,配合默契,气氛温馨又带着点日常的烟火气。

孟屿的食量确实让大力暗自惊叹。他几乎将大力挑出来的那一大盘肉串和年糕都消灭干净了,还意犹未尽地烤了两个馒头片,抹上烧烤酱,吃得干干净净。

最后,他心满意足地放下盘子,擦了擦嘴和手,感觉胃里被扎实的食物填满,浑身都暖洋洋的,充满了力气。

他看向身边一直陪着他的大力,眼神亮亮的,带着饱餐后的惬意和感激。

“吃饱了?”大力问,眼里带着笑意。

“嗯,饱了。”孟屿点头,很自然地伸手揽过她,“多谢诸葛饲养员投喂。”

大力被他这个称呼逗笑,轻轻捶了他一下:“什么饲养员……难听死了。”

两人说笑着走回铺着毯子的地方重新坐下。

孟屿吃饱后身体更热,像个大火炉。大力再次依偎进他怀里,感觉比刚才更加温暖踏实。

星空越发璀璨明亮,流星划过的频率似乎也悄然增加了。

但他们并不急于许愿,只是享受着这饱食后的慵懒和彼此依偎的温暖,等待那场传说中两千年一遇的盛大狂欢,悄然降临在这片被星光温柔笼罩的山野之间。

孟屿又抱了大力一会儿,感受着怀里的温暖和星空下的宁静,直到一颗特别亮的流星“咻”地划过天际,引起远处其他露营者的一阵低呼。

“差不多了,”他轻声说,松开怀抱,从旁边的装备包里拿出那台看起来就价格不菲的专业相机和稳固的三脚架,“高峰期可能快到了,得开始录了。”

他熟练地架好相机,调整着角度和参数,对准流星出现最频繁的天区。

其他人见状,也纷纷围拢过来,不再散坐四处,带着期待和兴奋,在天幕下的防潮垫上或坐或躺,仰头望着星空。

流星果然越来越密集,从一开始几分钟一颗,到后来时不时就能同时看到两三道银光撕裂夜幕,引得大家惊呼连连。

“来了来了!哇!那颗好长!”

“那边!那边又有一颗!”

“快许愿快许愿!”

大家纷纷闭上眼睛,双手合十,脸上带着虔诚或窃喜的表情。

诸葛大力没有立刻闭眼,她侧过头,看着身旁正专注盯着相机屏幕、侧脸在星光和营地灯微弱光线下显得格外认真的孟屿。

他的眼睛映着璀璨的星河,却也似乎总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属于创作者的孤独。

她微微笑了笑,然后才闭上眼睛,在心里默念:『希望我永远能理解他的孤独,希望我永远能在他身边,永远…』

孟屿许愿很快,几乎是瞬间完成。他的愿望简单而宏大:『希望我们这群人,能一直这样在一起,在爱情公寓,或者在任何地方。』就像他笔下那些跨越星海的文明,最终渴望的也不过是陪伴。

吕子乔许的愿大概和十个美女有关;曾小贤可能希望收听率再创新高顺便胡一菲能温柔点;关谷也许祈祷他的漫画顺利连载;展博希望宛瑜在那边过的好好的。

美嘉和悠悠大概想着永远漂亮永远开心;胡一菲……她可能希望世界和平以及曾小贤别再那么贱。

许完愿,气氛更加放松。吕子乔开始搞怪地形容他刚才许愿时看到的流星像某个女明星的腰线,被胡一菲怼了一拳。

孟屿看着重新变得喧闹的伙伴们,笑了笑,目光又投向深邃的星空,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他讲故事时特有的、能让人安静下来的磁性:“你们知道流星是什么吗?”

“知道啊,太空石头摩擦大气层烧起来了!”陆展博立刻抢答。 “从科学上说,没错。”

孟屿点点头,语气却转向了另一种调子,“但在很多故事里,它们被赋予更浪漫,也更悲伤的意义。”

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又似乎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有的说法里,每一颗流星,都是一个孤独航行了几百万年的宇航员最后的信号。他来自一个早已湮灭的文明,飞船载着那个世界所有的记忆和知识,在无尽的虚空中漂泊,寻找一个能接收这些信息的对象。但宇宙太安静了,安静得让人发疯。最终,他的能源耗尽,生命走向终点,在意识彻底消散前,他会将所有的能量化作一道强光,射向最近的可能存在生命的星球——那就是我们看到的流星。

那道光里,是他一生的见闻,是他文明的挽歌,是一次持续了几百万年的、绝望的呼喊。而我们,只是看到了它熄灭前最后、最亮的那一瞬间,觉得它很美,然后许下关于自己的、微不足道的愿望。”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宇宙尺度的温柔和悲伤,让刚才还嬉闹的众人都安静了下来,若有所思地望着天空,仿佛那些转瞬即逝的光痕真的承载了无比沉重的份量。

就在这时,毫无预兆地,一道极其明亮、巨大、绚烂到不可思议的流星,拖着长长的、仿佛燃烧着蓝紫色火焰的尾巴,横贯了整个天际,其光芒甚至一瞬间压过了银河!

“哇!!!” 所有人都被这罕见的景象惊呆了,张大了嘴巴,发出无意识的惊叹。

然而,这似乎是一个信号。

吕子乔下意识地举起旁边的望远镜,不是看流星余迹,而是胡乱扫向天空,突然疑惑地“咦”了一声:“那月亮……怎么好像在一闪一闪的?像接触不良似的?”

曾小贤顺着他的方向瞥了一眼,嗤笑道:“月亮短路了?吕子乔你脑子才短路了吧!那是……”

他话没说完,自己也愣住了,因为天空深处似乎真的传来一阵沉闷的、连续的嗡鸣,而非雷声。

诸葛大力眉头迅速蹙起,她猛地站起身,仔细倾听那越来越响的、如同万千蜜蜂振翅的沉闷轰鸣,再结合吕子乔看到的异常闪光和那道异常明亮的“流星”,脸色微变:“不对!这不是普通的流星雨余迹现象!这是……远距离雷暴!而且正在快速接近!”

“雷暴?”唐悠悠眨了眨眼,角度清奇,“原来流星雨……真的会下雨啊?”

众人:“……”

胡一菲已经跳了起来,反应极快:“还愣着干嘛!收拾东西啊!想当落汤鸡还是避雷针啊!”

场面瞬间从浪漫星空模式切换成紧急避险模式!

“我的设备!”

孟屿第一个扑向他的宝贝相机、赤道仪和天文望远镜。

这些精密仪器可淋不得雨! “大力,帮我收三脚架和相机!”

他喊了一声,自己则小心地开始拆卸望远镜镜头。 “好!”大力毫不犹豫,立刻上前帮忙,动作飞快却有条不紊。

胡一菲和曾小贤则冲向烧烤区:“快!把烤架搬到天幕底下!那些没拆的食材箱子盖好!”

吕子乔、关谷、展博、美嘉、悠悠则七手八脚地开始收折叠椅、整理散落在地上的零食、饮料瓶,把东西拼命往帐篷里塞。

豆大的雨点毫无征兆地,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瞬间就变得密集无比,根本不是普通的山雨,简直是天河倒泻!狂风也随之而起,吹得天幕猎猎作响,几乎要被掀翻。

“快回帐篷!”孟屿抱着他最贵的设备箱,朝着众人大喊。

大家抱着头,顶着瞬间倾盆而下的暴雨,狼狈不堪地冲向各自分配好的帐篷。拉链被迅速拉上的声音此起彼伏。

孟屿和大力最后冲进他们的帐篷。孟屿小心翼翼地把设备箱放在最干燥的角落,用防水布盖好,才松了口气。

两人身上都湿了不少,头发贴在额前,微微喘着气。

帐篷外,暴雨如注,砸在帆布上发出巨大的声响,几乎要掩盖掉一切。

闪电不时划亮帐篷,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雷声,仿佛就在头顶炸开。

孟屿却似乎被这狂暴的自然之力点燃了某种兴奋。

他听着外面如同千军万马奔腾般的雨声雷声,眼睛发亮,忽然又从他的装备包里掏出一个看起来更粗犷、密封性极好的相机——明显是专门应对恶劣天气的。

诸葛大力看着他这副架势,心里升起一股不妙的预感:“孟屿?你拿这个干嘛?”

孟屿嘿嘿一笑,眼神里闪着跃跃欲试的光:“机会难得啊!这么强的雷暴天气,正好拍点素材!肯定很震撼!”

大力简直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创作狂热”打败了——她当然知道她这位未婚夫对极端天气有种异乎寻常的迷恋和创作欲。

“不行,雨太大了!太危险了!”大力拉住他的胳膊,眉头紧皱。

“我就待在帐篷门口,不远去,拍几个镜头就回来!”孟屿试图安抚她,语气却难掩兴奋。

“那也不行!”大力难得地坚持,“你会生病的!”

孟屿套上高强度的防水雨衣,语气轻松:“没事儿,我身体好得很!这雨衣防水等级超高!”

大力看着他,忽然反问道:“那你觉得,你这样,我不就担心你了吗?”

孟屿正在系雨帽的手顿住了。他抬起头,对上大力严肃而担忧的目光。

她的话像一颗小小的石子,精准地投进他因兴奋而沸腾的思绪里,激起一圈名为“被牵挂”的涟漪。他张了张嘴,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他光想着拍素材,确实没仔细考虑大力会这么担心。

大力看着他愣住、有点手足无措的样子,那双总是充满智慧或深情的眼睛此刻因为惊讶而显得有点呆,反而可爱极了。

她心里一软,叹了口气,语气放缓了些:“行了,不逗你了。未婚夫大人,想去就去吧。”

她拿起那台录制流星雨的相机,坐到防潮垫上,开始摆弄:“我正好检查一下刚才拍的流星视频怎么样,有没有因为突然变天受到影响。你……快点回来。”

孟屿心里顿时一暖,那点被质疑的尴尬瞬间没了,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被理解和信任的熨帖。

他重重点头:“嗯!我很快!就拍几个闪电!”说完,他拉开门帐的拉链,一股混合着泥土气息的冷风瞬间灌入,他侧身钻了出去,迅速把拉链拉好。

帐篷外,暴雨更加猖狂。

孟屿刚出去几秒钟,一道刺眼的紫色闪电仿佛撕裂了天空,紧接着一声几乎要震破耳膜的炸雷响起!

孟屿不仅没怕,反而更加兴奋,举起相机就开始寻找角度。

帐篷里,大力快速浏览着相机里之前录制的流星雨视频。

画面很稳定,星空璀璨,流星划过的轨迹清晰可见,直到暴雨前的那一刻。素材非常好,后期稍微剪辑一下就是大片。

她稍微放了心。

但帐篷外的雷声雨声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反而越来越骇人。

大力放下相机,侧耳听了听,除了狂暴的雨声,似乎听不到其他动静。

“孟屿?”她朝着帐篷门的方向喊了一声,以为他就在门口附近。

没有回应。 雨声太大了吗?

“孟屿!”她又提高声音喊了一次,心里那点不安开始放大。

依旧只有风雨雷电的咆哮。 大力心里的咯噔一下沉了下去。这个家伙!果然还是让她担心了!

主帐篷里,胡一菲似乎听到了大力的喊声(其实主要是雷声间隙恰好听到),隔着风雨大声问:“大力?怎么了?孟屿呢?”

大力不想让大家都跟着担心,尤其是曾小贤他们可能真的睡着了,连忙编了个理由:“没事一菲姐!我问他要不要喝水!”她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静。

但她透过帐篷小小的透明纱窗往外看,借着闪电的光芒,帐篷附近根本看不到孟屿的身影!

果然!他肯定还是跑到更开阔的地方去取景了!

大力不再犹豫,立刻翻出孟屿给她准备的同样专业的雨衣和雨鞋,迅速套上,准备出去找他。

刚拉开拉链,就看到旁边主帐篷的拉链也拉开了,胡一菲同样穿着雨衣钻了出来,脸上带着担忧和一丝没好气:“骗鬼呢!到底怎么回事?孟屿那小子是不是又作死跑出去了?”

大力见瞒不住,只好实话实说:“他说去拍雷暴……但出去有一会儿了,我没听到他回应,有点担心……”

胡一菲一听就火了,雨水打在她的雨帽上噼啪作响:“这个孟屿!就知道他不安分!这么大雨拍什么拍!显摆他设备好还是胆子肥啊?回去非得让曾小贤给他节目里开个批判专场不可!”

她虽然骂着,但眼里的担心和大力一样明显。

大力轻轻拉了拉胡一菲的雨衣袖子:“一菲姐,我们先找到他再说。”

胡一菲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你还替他说话!就知道惯着他!行了行了,咱俩分头找找看,这混蛋肯定没跑远!曾小贤他们睡得跟猪一样,指望不上了。注意安全,别走太远,随时喊话!”

大力点点头。

两人深吸一口气,顶着几乎让人站不稳的狂风暴雨,深一脚浅一脚地踏入漆黑泥泞的营地,焦急地搜寻着那个让人不省心的身影。

一道惨白的闪电再次撕裂夜幕,瞬间将漆黑的山野照得如同鬼魅般的白昼。

就在这转瞬即逝的光亮中,胡一菲和诸葛大力几乎同时看到了那个让她们提心吊胆的身影——

不远处的一个小土坡上,孟屿正半跪在泥泞里,全身湿透,雨衣的帽子被风吹得翻在脑后,雨水顺着他黑硬的发梢不断流下。

他却浑然不觉,双手稳得像磐石,紧紧握着那台黑色相机,镜头坚定不移地对准着闪电频发的天际。

又一道紫白色的电蛇在空中狰狞舞动,他立刻按下快门,相机发出连拍的微弱“咔嚓”声,在这震耳欲聋的雷雨交响中几不可闻。

他的侧脸被屏幕的微光和闪电映亮,那上面没有任何恐惧或不适,只有一种近乎虔诚的、全神贯注的狂热,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他的相机,和这场狂暴的天地伟力。

看到他还安全,大力悬着的心落下一半,但随即又被更复杂的情绪填满。

她看着他几乎与风雨融为一体的背影,看着他那种忘乎所以的投入状态,忽然间,之前他讲述的那个关于孤独宇航员的故事,和他笔下那些充满寂寥感的科幻世界,变得前所未有地清晰起来。

他痴迷于捕捉这些极端、震撼、甚至危险的瞬间,或许不仅仅是为了创作,更像是在透过镜头,与某种宏大而孤独的宇宙共鸣对话。那种沉浸和燃烧,是她这个习惯于理性分析和数据建模的大脑未曾完全体会过的。

胡一菲可没想那么多,火气“噌”地就上来了,撸起袖子(虽然隔着雨衣并没袖子可撸)就要冲上去:“这个孟屿!还真在这儿!看我不……”

“一菲姐!”大力连忙拉住她,雨水模糊了她们的视线,脚下泥泞不堪,“路滑!我们互相扶着点过去!”

胡一菲骂骂咧咧地反手也扶住大力,两人深一脚浅一脚,互相搀扶着,艰难地朝那个小土坡挪去。

风雨太大,她们弄出的那点动静完全被淹没,孟屿依旧沉浸在他的拍摄世界里,对即将到来的“兴师问罪”毫无察觉。

她们好不容易爬上土坡,离孟屿只有几步之遥。

他甚至为了一个更低的角度,几乎趴在了地上,相机镜头仰望着咆哮的天空,任凭泥水浸透了他的衣裤。

胡一菲气得深吸一口冰冷的雨水,刚要开口吼他,大力却轻轻捏了捏她的胳膊,示意稍等。

她看着那样的孟屿,忽然有点不忍心打断他这种燃烧的状态。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前所未有的巨大闪电,如同紫色的巨树之根,猛然炸裂在离他们似乎极近的天空,紧随其后的雷声不再是“轰鸣”,而是几乎要撕裂耳膜、震碎内脏的“爆炸”!

连胡一菲都被这近在咫尺的天地之威吓得一个哆嗦。

趴在泥地里的孟屿也被这声巨震惊得身体一颤,下意识地护住相机,终于从那种极致的专注中回过神来。

他猛地喘了口气,仿佛才意识到自己身处何等危险的境地,以及这暴雨究竟有多大、多冷。

他刚想从泥水里爬起来,一回头,两道被雨衣包裹得严实、浑身湿透、正“杀气腾腾”又带着明显担忧看着他的身影,赫然出现在他眼前!

孟屿:“!!!”

他吓得差点把手里昂贵的相机扔出去,心脏猛地一跳,脸上狂热专注的表情瞬间冻结,然后迅速转化为一种混合着惊讶、心虚、以及“我完了”的恐慌。

“大、大力?一菲姐?你、你们怎么……”他结结巴巴地开口,声音被风雨声切割得断断续续,下意识地想把手里的相机藏到身后,好像这样就能掩盖他刚才的“罪行”。

胡一菲双手叉腰(雨衣版),雨水顺着她的下巴滴落,她甚至懒得抹一把,直接开炮,声音穿透雨幕:“孟!屿!你挺能耐啊!跑这山头上给雷公电母拍写真集来了?!要不要再给你搭个台子,让你来个现场直播啊?!你知不知道大力有多担心?!我们找你找得差点摔沟里去!”

孟屿被骂得缩了缩脖子,像个做错事被抓包的大男孩,目光求助似的看向大力,却看到大力只是安静地看着他,雨水打湿了她的刘海,贴在光洁的额头上,眼神里有担忧,有无奈,有生气,但似乎……还有一丝他看不懂的、复杂的理解?

他心里顿时更虚了,也更愧疚了,连忙从泥水里手脚并用地爬起来,狼狈不堪地试图解释:“我……我就是想拍几个镜头,没想到这雷这么近……我这就回去,这就回去!”

他说着,下意识地先把相机紧紧抱在怀里检查了一下,确认没进水也没摔着,才松了口气。

这个细微的动作没能逃过胡一菲的眼睛,她气得差点仰倒:“哟!这时候还先关心你的宝贝相机呢!它比你命还重要是吧?!”

孟屿被噎得说不出话,只能尴尬地站在那里,任由雨水冲刷。

大力终于开口了,声音被雨声衬得有些轻,却清晰地钻入孟屿耳中:“拍到了吗?想要的镜头。”

孟屿一愣,看向她,迟疑地点点头:“…拍到了几张,效果应该…还不错。”

“那就好,”大力走上前一步,伸手替他拉好翻在脑后的雨帽,又抹了一把了他脸上的雨水和泥点,动作轻柔,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现在,立刻,跟我们回去。回去必须喝热水,不然真的会生病。”

没有预想中的责备,而是这种带着理解的关怀和果断的安排,让孟屿心里更是又暖又愧,连忙点头如捣蒜:“回!马上回!”

胡一菲看着大力这就“原谅”他了,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但也知道现在不是继续骂街的时候,没好气地转身:“还不快走!等着下一道雷给你做个离子烫啊?!”

孟屿赶紧把相机塞进雨衣里揣好,小心翼翼地搀扶住大力(虽然他自己站得也不太稳),胡一菲则在另一边扶着,三人组成一个互相支撑的小队,艰难地、一步一步地,顶着丝毫没有减弱迹象的狂风暴雨,朝着山下那片在风雨中飘摇的、却代表着温暖和安全的营地帐篷挪去。

身后,闪电依旧撕扯着天空,雷声滚滚,仿佛天地还在进行着一场狂怒的狂欢。但此刻,对于这三个互相搀扶、狼狈不堪却紧紧靠在一起的人来说,安全回到那个小小的、温暖的帐篷,才是最重要的事。

三人狼狈不堪地挪回帐篷区,胡一菲把孟屿和大力送到他们帐篷门口,又狠狠瞪了孟屿一眼,雨水顺着她的发梢往下滴。

“赶紧进去把湿衣服换了!”

她没好气地吼了一句,主要是对孟屿,“孟屿我告诉你,这事儿没完!回去再跟你算账!大力要是因为你感冒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扔下这几句“威胁”,胡一菲才转身,深一脚浅一脚地快步冲回自己和美嘉、悠悠的主帐篷。

帐篷外只剩下狂风暴雨的喧嚣。

孟屿手忙脚乱地拉开拉链,让大力先进去,自己才跟着钻了进去,又迅速把拉链拉严实,总算将那片狂暴的天地暂时隔绝在外。

帐篷里空间不算小,但此刻却因为两人湿透的雨衣和身上带来的寒气而显得有些逼仄。

唯一的光源是那盏挂在顶上的野营灯,散发着暖黄色的光晕,将潮湿的空气照出一圈朦胧。

大力沉默地脱掉身上还在滴水的雨衣,挂到帐篷角落一个临时充当挂钩的地方。

她的家居服也湿了一些,贴在身上,勾勒出纤细的线条。

她没看孟屿,只是低着头,又从装备包里翻出一条干净柔软的大毛巾。

孟屿也赶紧脱掉自己泥泞不堪的雨衣,胡乱塞到一边。

他里面穿的衣服几乎湿透了,冰冷的布料贴在皮肤上,带来一阵阵寒意,但他此刻完全顾不上冷。

他看着大力沉默的背影,心里七上八下,比外面被暴雨蹂躏的树叶还要凌乱。

他宁愿大力像胡一菲那样骂他几句,甚至捶他两下,也好过现在这样一言不发的沉默。这种沉默让他心慌,让他觉得自己可能真的让她失望透顶了。

“大力……”他小声开口,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像做错事害怕被抛弃的大型犬,“我……对不起,我不该……”

话没说完,大力转过身,将那条干燥温暖的毛巾递到他面前,依旧没有抬头看他,声音平静得听不出情绪:“先擦擦头发和脸,把湿衣服换下来,不然会感冒。”

她的语气很平常,甚至带着关心,但那种刻意的、避开视线的平静,让孟屿心里更慌了。

他接过毛巾,笨拙地胡乱擦着头发和脸,毛巾柔软的纤维吸收着冰冷的水分,带来一丝暖意,却驱不散他心里的不安。

他一边擦,一边偷偷瞄着大力。

大力已经转过身,从背包里拿出两人的干爽衣物,一套叠得整整齐齐放在防潮垫上(是他的),另一套她拿在手里,似乎准备去帐篷另一端角落的简易更衣帘后面换。

“大力,”孟屿忍不住又喊了她一声,声音闷在毛巾里,带着浓浓的愧疚和小心翼翼,“你别不理我……我知道错了,真的,以后再也不这样了,我保证……”

他终于把毛巾从脸上拿下来,头发被擦得乱糟糟的,几缕湿发还贴在额前,水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滑落。

他的眼睛看着大力,眼神里充满了做错事的懊悔和害怕她生气的紧张,哪里还有半点刚才在雷暴中忘我拍摄的狂热模样。

大力拿着干衣服的手顿了顿,终于微微侧过头,看了他一眼。

暖黄的灯光下,他像个落汤鸡,又像个害怕被批评的孩子,眼神湿漉漉的,带着全然的忐忑和依赖。

看到他这副样子,大力心里那点气闷和担忧,忽然就消散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无奈和柔软。

她叹了口气,声音也放缓了些:“没不理你。先换衣服,有什么事,等身上暖和了再说。”

她的语气虽然还是淡淡的,但已经没有刚才那种刻意的疏离感了。

孟屿敏锐地捕捉到了这细微的变化,心里顿时一松,连忙点头:“好!好!我马上换!”

他手忙脚乱地开始解自己湿透的衬衫扣子,因为冷和急,手指都有些不太听使唤。

大力看着他笨拙又急切的样子,最终还是没忍住,走上前,把他刚才胡乱擦头的毛巾拿过来,语气带着点无奈的嗔怪:“低头。”

孟屿乖乖低着头,感受着毛巾柔软的触感和大力手上轻柔却坚定的力道。她仔细帮他擦干了头发上的冷水,又顺势擦了擦他后颈和脸颊上的水珠。

做完这一切,大力把毛巾塞回他手里,语气依旧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指令:“好了,赶紧把湿衣服换下来,不然真会生病。”

她说完,并没有走向角落的换衣帘,而是很自然地在原地,背对着他,开始解自己身上那件湿漉漉的家居服纽扣。

帐篷暖黄的光晕勾勒出她纤细背影的轮廓,湿布料贴在皮肤上,透出底下肌肤的色泽。

孟屿愣了一下,虽然两人关系早已亲密无间,但在这种带着点“教育”意味的紧张气氛下,她如此自然的举动反而让他心跳漏了一拍,随即是更深的愧疚——她甚至顾不上那点下意识的羞涩,只想赶紧确认他脱离危险着凉的可能。

他不敢多看,也慌忙背过身去,手忙脚乱地脱掉自己身上湿透冰冷、沾着泥点的衣裤。冰冷的空气接触到皮肤,激起一阵鸡皮疙瘩。

他能听到身后细微的布料摩擦声,是大力在脱下湿衣,换上干爽的衣物。那声音让他耳根发热,心里却酸酸胀胀的。

他用毛巾胡乱擦了擦身体,迅速套上干爽柔软的家居服。

冰冷的皮肤接触到温暖的布料,他忍不住舒服地喟叹了一声,身体也终于止住了因为寒冷而产生的细微颤抖。

等他换好,转过身,大力也已经换好了衣服。是一套干净的薄荷绿家居服,衬得她皮肤愈发白皙。

短发随意的披散着,露出光洁的额头和纤细的脖颈。她正弯腰将换下的湿衣服收到防水袋里,动作利落。

做完这些,她才直起身,走到帐篷另一头,从保温壶里倒出两杯还冒着热气的姜茶——显然是胡一菲之前就准备好让他们带上的。

她端着两杯姜茶走回来,递给他一杯。

“喝掉,驱寒。”

她的声音没什么起伏,目光平静地看着他,仿佛刚才那个在他面前自然换衣的插曲并未发生。

孟屿赶紧双手接过温热的杯子,姜茶辛辣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让他冻得有些发僵的手指慢慢恢复了知觉。

他捧着杯子,小口小口地喝着,滚烫的液体从喉咙一路暖到胃里,舒服得他几乎要呻吟出来。

但他不敢放松,一边喝,一边用眼角偷偷观察大力。

她捧着自己那杯姜茶,坐在防潮垫上,小口喝着,目光低垂,看着杯中晃动的液体,依旧沉默着。

帐篷里只剩下两人轻微的呼吸声和外面依旧持续的、但似乎稍微减弱了一点的雨声。这种安静让孟屿的心又慢慢提了起来。

他终于忍不住,放下喝了一半的姜茶,挪到大力身边,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讨好和认错后的乖觉:“大力……我错了。你别生气了,好不好?我以后真的不敢了,我保证以后极端天气绝对不乱跑,就算要拍也一定提前跟你报备,绝对不超过安全范围……”

大力终于抬起头,看向他。她的眼睛在暖黄的灯光下显得清澈而认真,没有了之前的怒气,却多了一种更深沉的、让孟屿心里微微一紧的东西。

她放下杯子,转过身正对着他,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后怕的重量:“孟屿,你知道我刚才出去找你的时候,心里在想什么吗?”

孟屿老实地摇头,心脏因为她的语气而微微缩紧。

“我在想,”大力的声音很轻,却像锤子一样敲在孟屿心上,“如果你因为拍那个镜头,不小心滑倒了,或者……或者真的被雷击中了,我该怎么办?”

她的眼眶微微有些泛红,但不是要哭,而是一种极力压抑着的情绪:“我甚至不敢仔细去想那个画面。孟屿,你的梦想,你的创作,你喜欢冒险和捕捉震撼瞬间的心情,我都能理解,我也支持。但是……”

她深吸了一口气,直视着他的眼睛,语气变得前所未有的严肃:“所有这些的前提,是你必须平安无事。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

她顿住了,似乎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那种后果,最终只是摇了摇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那些照片和视频,再震撼、再珍贵,又有什么意义?”

大力的话语像一枚精准的针,刺破了孟屿因创作狂热而膨胀的冒险气泡,露出了里面最核心、也最脆弱的部分——他对她的责任,以及她对他无法替代的在意。

孟屿怔怔地看着她,看着她微红的眼眶里那强忍着的后怕和担忧,看着她严肃表情下那份深沉的牵挂。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行为,不仅仅是冒险,更像是一种辜负,辜负了她这份沉甸甸的在意。

他心脏猛地一抽,疼得厉害。所有的辩解和保证在那一刻都显得苍白无力。

他猛地伸出手,不是去拿相机,也不是去擦自己脸上的水迹,而是用力地、紧紧地将大力搂进怀里。

他的拥抱很用力,几乎带着一种失而复得的恐慌,湿漉漉的头发蹭着大力的脸颊,冰冷的外套下,身体却因为刚刚的姜茶和内心的激荡而迅速回温,甚至有些发烫。

“对不起…对不起大力…”他把脸埋在她的颈窝,声音闷闷的,带着清晰的哽咽和前所未有的认真,“是我混蛋,是我没脑子…我只想着那些镜头,根本没想过你会这么担心…我真的错了…”

他抱得那么紧,仿佛一松手她就会消失,或者自己会再次被那场暴雨卷走。

大力被他勒得有些喘不过气,却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体的微颤和心跳的剧烈。那不是因为寒冷,而是因为后怕和愧疚。

她原本还想再说几句,让他真正记住这个教训,但感受着他如此真实的恐慌和懊悔,那些话便再也说不出口了。

她抬起手,轻轻回抱住他,手掌在他还有些潮湿的后背上安抚性地拍了拍。

“我不是要阻止你做你喜欢的事,”她的声音放软了下来,贴着他的耳朵,轻柔却清晰,“孟屿,我爱的,就是你这个样子,有梦想,有热情,会为了想做的事情不管不顾。但是…”

她稍微退开一点,双手捧住他的脸,强迫他看着自己的眼睛,语气温柔却无比坚定:“但是你的‘不管不顾’里,必须加上一个‘我’。你得想着,你要是受伤了,难过了,遇到危险了,会有一个人在这里,比你更疼,更难过,更害怕。你能明白吗?”

孟屿用力地点头,眼眶也跟着红了,像个终于被点醒的迷路孩子:“明白!我明白!以后绝对不会了!我发誓!以后我去哪儿都跟你报备,拍什么都在安全地方,我的命…我的命是你的,我不敢乱来…”

他说得有些语无伦次,却字句真心。他低头,额头抵着大力的额头,呼吸交融,带着姜茶的辛辣和彼此的体温:“对不起,让你害怕了。”

大力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眼睛,那里面没有了星空的璀璨,也没有了雷暴的狂热,只剩下全然的懊悔和对她的依恋。她心里最后那点气闷也彻底消散了。

她轻轻叹了口气,用指尖擦过他微湿的眼角:“笨蛋…下次不许这样了。”

“绝对不会!”孟屿立刻保证,抓住她的手,贴在自己心口,让她感受自己急促却真实的心跳,“你看,它还好好的,以后也一定会好好的,为了你。”

帐篷外,暴雨不知何时已经转成了淅淅沥沥的中雨,敲打在帐篷上的节奏变得柔和了许多。帐篷内,暖光融融,空气中弥漫着姜茶的暖香和劫后余生般的宁静温馨。

两人静静相拥了一会儿,听着彼此的心跳和外面渐弱的雨声。

“把姜茶喝完吧,”大力轻声说,“都要凉了。”

“嗯。”孟屿乖乖点头,却还是舍不得松开她,只用一只手拿起杯子,将剩下半杯微温的姜茶一饮而尽。

大力也拿起自己的杯子慢慢喝着。

喝完姜茶,身体从内到外都彻底暖和过来。孟屿看着大力恢复平静的侧脸,心里那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但另一种情绪又悄悄冒头——一种闯祸后急于弥补、想要做点什么让她开心的迫切感。

他眼睛一亮,忽然想起什么,小心翼翼地从怀里(之前塞进雨衣里的)掏出那台相机,献宝似的递到大力面前,语气带着点讨好的兴奋:“大力,你看!我刚才真的拍到了几张!虽然差点吓死,但是效果…你看一眼,就一眼,真的特别震撼!”

他那样子,像极了弄坏玩具后又想用新发现来讨好主人的大狗,眼神亮晶晶的,带着点残留的后怕,更多的是想分享成果、将功补过的期待。

大力看着他这副模样,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刚说完保证,这就又惦记上了。

但看着他眼里那纯粹的热情和急于分享的雀跃,她终究还是没忍心扫他的兴。

她接过那台沉甸甸的、仿佛还带着风雨气息的相机,无奈地笑了笑:“好,让我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镜头,让我们孟大作家连命都不要了。”

她低头看向屏幕,孟屿立刻凑了过来,手指小心地划过触摸板,调出他刚才冒死拍下的照片。

屏幕亮起,一张张极具冲击力的画面呈现出来。

紫白色的闪电如同扭曲狂暴的巨树根系,狰狞地撕裂墨黑色的天幕,瞬间的光亮甚至映照出下方狂舞的树影和倾盆的雨帘。

另一张里,闪电几乎垂直劈下,仿佛就在镜头前方炸开,捕捉到了那不可思议的、蕴含着毁灭性力量的细节。

还有一张,连续抓拍到了闪电从云层孕育到猛烈爆发的全过程,动态感十足,充满了令人窒息的磅礴力量。

即使是大力这样习惯于理性分析的大脑,也不得不承认,这些照片确实拍得极其震撼,充满了原始的自然伟力和一种惊心动魄的美感。

它们不仅仅是记录,更像是一种艺术表达,凝聚着孟屿那一刻所有的专注、冒险和与天地共鸣的激情。

她一张张翻看着,没说话。

孟屿在一旁屏息凝神,紧张地观察着她的表情,像等待老师批阅试卷的学生。

见大力看得认真,他忍不住小声解说,语气里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和后怕交织的复杂情绪:“你看这张!这道闪电下来的时候,我感觉头发都快竖起来了!还有这张,这个弧度简直完美,像不像一条发怒的龙?……就是拍这张的时候,那声雷太近了,震得我胸口发麻,然后…然后就看见你和一菲姐了……”

他说到最后,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兴奋劲褪去,又变回了那个心虚认错的大男孩。

大力终于抬起头,将相机递还给他,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揶揄:“嗯,拍得确实很好。难怪孟大作家连雷劈都不怕了。”

孟屿接过相机,脸上有点发烫,讪讪地笑了笑:“怕…还是怕的…当时没想那么多,后来是真的后怕…”

他小心翼翼地把相机收好,像是收起一件珍贵的战利品,又像是对待一个差点惹出大麻烦的证物。

“知道后怕就行。”大力瞥了他一眼,语气缓和下来,“这些素材够你用了吗?”

“够了够了!绝对够了!”孟屿连忙点头,“接下来几个月……不,一年!我都可以安心在家写稿子,再也不出去瞎冒险了!”他赶紧表决心。

大力看着他这副恨不得指天发誓的样子,终于忍不住弯起了嘴角,那点残余的严肃彻底冰消瓦解。她伸手替他理了理刚才擦得乱糟糟的头发:“行了,记住你说的话就好。赶紧把头发彻底擦干,准备休息吧,都快凌晨了。”

“哎!好!”见大力终于雨过天晴,孟屿心里的大石头总算彻底落了地,整个人都轻松起来,动作麻利地拿出干毛巾又好好擦了擦头发。

帐篷外的雨声已经变得淅淅沥沥,温柔地敲打着帆布,像是催眠曲。

雷声早已远去,只剩下偶尔从遥远天际传来的沉闷回响。帐篷内暖黄的光线笼罩着这一小方安宁的天地。

两人并肩坐在防潮垫上,靠着充气枕头,身上盖着那条柔软厚实的毯子。

孟屿伸出手臂,让大力靠在他怀里。经历了刚才的惊吓、寻找、争吵(单方面的)与和解,此刻的宁静显得格外珍贵。

“刚才……”孟屿低声开口,下巴轻轻蹭着大力的发顶,“谢谢你去找我。也谢谢一菲姐。”

“嗯,”大力在他怀里找了个更舒服的位置,闭上眼睛,“以后别这样了。”

“绝对不会。”孟屿收紧手臂,承诺道。

沉默了一会儿,孟屿又想起什么,语气带着点期待:“不过话说回来,虽然过程惊险了点,但今晚的流星雨和雷暴,素材真是收获满满!等回去我把流星视频剪辑一下,再把雷暴的照片修一修,肯定效果炸裂!”

大力在他怀里无声地笑了笑,就知道他创作的火苗不会那么轻易熄灭,只是希望他以后能把安全锁牢牢扣上。她懒懒地应了一声:“嗯,期待成片。”

困意渐渐袭来。一天的奔波、晚上的兴奋、暴雨中的寻找、情绪的起伏,此刻都化作了浓浓的疲惫。

孟屿低头看了看怀里似乎已经睡着的大力,小心翼翼地将毯子又往上拉了拉,盖好她的肩膀。

他倾身过去,轻轻吹熄了那盏野营灯。

帐篷内陷入一片黑暗,只有帐篷布料透进的、极其微弱的自然光,和耳边伴侣均匀清浅的呼吸声。

雨彻底停了。 万籁俱寂。 只有远山偶尔传来一声模糊的鸟鸣,预示着风暴过后,一个晴朗的黎明即将到来。

孟屿在黑暗中睁着眼睛,感受着怀中的温暖和帐外清新的空气,心里充满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平静和满足。

冒险的刺激、后怕的惶恐、被牵挂的温暖、和解的安心……所有这些情绪交织在一起,最后都沉淀为对怀中人深深的眷恋和对未来生活的期待。

他低下头,在大力柔软的发丝间印下一个轻如羽毛的吻,用气声轻轻道:“晚安,我的大力。”

然后,他也闭上眼睛,带着一身疲惫和满心暖意,沉入了安稳的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