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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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绷:炫耀。2网起了:绞起了。3解都解不过:解,音gai,扣儿扣儿(套)解不开。4一朋的:一伙的。5没警各得:不小心。整冒烧:整偏差。⑥讪块死心谈子:开过头玩笑。

 李茂盛久挨头子不失格1,他话还没有说完,张端公合儿声笑了起来:

 “李大爷,拿慰,拿慰。”

 “去他妈哟呐,我整的娘怪咹2?”李茂盛越想越不对劲,“整去整来,竟然悄悄咪咪帮倒忙。张端公他龟儿子老不胎害,连花生壳壳都不拿一粒,就捡个干宜儿3……”

 李茂盛眼眨眉毛纵,他想:万一叫张端公抟到4了县太爷,哪里还有我的眼法咹?虽然他嘴上是说不贪,但哪个不想浮上水喃?见吃不贪,只有憨憨。唉,对不对你有手艺,可我是靠到里长这块生意吃饭得嘛。不行,必须警告他一下。“张端公,你娃娃要合适点嚯,把神跳完啦,就嫑得儿紧倒耽搁,拉抻给我回去……”

 精灵果儿也有遭帮行5的时候,李茂盛心头打得燃火。他眼睛气来鼓起,再一次跳起脚脚儿使劲呐喊道:“张端公……”

 李茂盛正要往下说,忽听侧边咚的一声,一看,是军兵又把手上的标枪往凳子上猛地一杵,一对牛卵子眼睛,凶神恶煞盯着他。

 李茂盛登时吓出一身冷汗来,再也不敢正面去看守门军兵了。

 黑脸娃儿自根来就对李茂盛没得好感,他瞟起眼睛把李茂盛看到,比嘴勒视骂了一句:

 “背时!求大爷喊你要精灵过于呐!”

 李茂盛夹起焉泡卵,喳个儿退到了街边上去。他耸起肩膀,抄着双手,焦眉愁眼地把街道两旁看了看。到处都是乱头稀翻⑥,随处可见烧焦的房梁、柱子,砸烂的家家具具和砖头瓦块。惜日繁华的街景,已经荡然无存。

 李茂盛不竟伤心起来,眼泪长淌。

 自己求爹爹拜奶奶,找来端公。在湿叽叽的泥巴路上,走浪么远。还出了两只筋又筋,腾又腾7,咋个儿都舍不得杀来吃的大红鸡公。不仅没有捞到一句好听话,反遭军兵挖苦、吓唬。当里长众多年,哪回子没有把四角地神搁平吧?这另子居然霉登了,遭闷伴儿,挨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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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久挨头子不失格:屡遭打击也无所谓。2我整的娘怪咹:我做的什么事呢?反问。3干宜儿(或耙货):便宜。4抟到:巴结。5遭帮行:白白替别人忙碌,自己没有得到好处。⑥乱头稀翻:乱七八糟。7腾又腾:腾为同音字,节约又节约。

 李茂盛琢磨着:大脚肚子抱不成,里长会不会打水漂漂喃?不,不会。李茂盛想起缺耙子差役说过的话,又自信起来。只要舍得把脸抓来揣起,舍得低三下四,敢去搂捧舔,里长,绝不可能打水漂漂。

 李茂盛回过头来,笔昂1起眼睛盯着衙门口的军兵,自言自语道:“背得提憨劲的,我们这些人,可以帮你们办好多好多事哦。敢说,要是调成其他人,恐怕就没得哪个有我作劲哦。众么冷的天气,我撵起来做啥子吧?就是担心你们把人找拐了,我是在你替你们着想呀。

 “你们站在里头叫安逸哦,可这外前呢,连头发丝丝上都冷起了一层冰霜。没有说,唉,还是替我们这些想一下,默到哪个是夹起火提子来啦嗻,日啧……”

 李茂盛站也站过,跍也跍过,闪住过的腰杆,感觉阵阵儒痛2。

 天快黑了,李茂盛想见县太爷的希望彻底没了。他卷3了一句,“龟儿子些逋儿迸,求眼水没得,连人都认不出来。”方才独自往北门走去。

 城内空空的,不见人影。他走着走着,突然飞来一个瓦渣子,刚好打在他大跨上。李茂盛扭头一看,旁边正是净土庙。他停住脚步,勒眉勒眼看了一下。难怪今年子运气不好,好久没有烧过香了。既然到了庙子门口,干脆进去作几个揖,磕几个头。要是把菩萨袒好了,说不定我这个里长当真就来了……

 李茂盛走进庙子,感觉冷冷清清。他抖抖身上的霜尘,理理头发,来到阿弥陀佛面前。清了清嗓子,跪在地上,合起双手:

 “阿弥陀佛,新的县太爷已经来了,麻烦你给他托个梦吧,保佑我当个里长。等我当上里长了,会经常给你烧香上供的。阿弥陀佛,你还要给县太爷说清楚,那些好事都是我做的,他张端公根本就没有那样过,千心千万嫑让张端公把耙货捡了……”

 “咚!”

 李茂盛整在许愿,嫑得哪里呼儿声飞来一个瓦片子,不偏不倚,正好打在他脑壳上。这回打当道了4,李茂盛脑壳痛得一扯一扯的。他惊叫一声,跳了起来:“哪个?哪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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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笔昂:快读拼合biang。2儒痛:酸痛。5卷:同音字,即骂。4打当道了:打在要害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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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茂盛吓坏了,说话时竟连舌头儿都没有圞转1。

 “嘿嘿嘿……”

 听见冷笑声,李茂盛搞不懂究竟是菩萨显灵,还是真有其他什么人在里头。反正觉得太吓人了,他把脑壳蒙到,狂迷狂眼的直往后退。

 “只有你龟儿子才做得出来,刀头都没得一个,求阿弥陀佛。没门儿。”阿弥陀佛背后,伸出一个脑壳,头发就像鸡哈一样,脸盘子瘦得只剩皮包骨头。“快点回去,把刀头端来,你没有看到他的嘴巴,奓众么懂2嚯?龟儿子,活鸡巴胎神3!”

 李茂盛把苦毛子都吓来立起了,往庙子外前闷跑起。对方说啥,他完全没听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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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圞转:舌头搅动。2奓众么懂:张这么大。3胎神:骂人的话,又傻又宝。

 B:普通

 李茂盛在差役面前卖乖巧,说大话。

 结果把张端公遣不动,丧失体面。不仅嘴巴嘟起,说话还起哭泣声。张端公便缓和口气说道:

 “李大爷,你我两个,吃饭都不长了,不是我安心要将你的君……”

 “锤子才不是将我的君,经常都是,讲牌子。我肯信,我把你伤害得好严重呀?”李茂盛似乎把张端公的性格,试探清楚了。他车转背去,擦着眼泪说道,“连一个端公都要给我作怪,求人真就这么难呀?”

 张端公心软,听李茂盛说得可怜,就主动打了个让手。

 两人走拢张河坝,张端公装好家具,带上徒弟黑脸娃儿,又一起去了二郎杠。

 在李家檐坎上,缺耙子差役等得很心焦。忽见李茂盛带着一大一小回来,立即起身问道:“他就是张端公?”

 “对。”李茂盛说,“他就是张端公。”

 “手艺相当不错。”良补锅匠补充说道,“小的那个,是他徒弟,叫黑脸娃儿。”

 “那,”缺耙子差役说,“走吧。”

 “等一等。”李茂盛说,“我也去帮忙打点下手。”

 张端公被李茂盛耍丑牌子弄起来,心里面本来就不舒服。他见李茂盛要撵路,忽然来了精神——现在该我来难为你了。

 张端公不慌不忙,等李茂盛走进房间,打扮一番,走出来后,贴近他耳朵说道:“李大爷,你知道么?做法式还要两只大红公鸡哦。”

 “什么意思?”李茂盛咚声跳了起来,“大红公鸡?搞错没有?我记得跳神不要公鸡嘛。”

 “谁给你说不要公鸡?”

 “我亲眼看见的。”

 “究竟谁是端公?如果你是端公,我就不去了。”

 “那你刚才为何不逮来呢?”李茂盛说,“反正我家里面没有公鸡。”

 李茂盛是出了名的守财奴,天生吝啬鬼。这个时候喊他出两只公鸡,肯定不答应。而张端公呢?平时根本找不到机会,在他身上拔一根毛下来。但这一次,他看出李茂盛官瘾大发,就执意要收拾他一下。

 “李大爷,我们走拢县城里面,估计就不早了。到时候县太爷喊你再跑二转,你干不干嘛?倒大霉,跑二回。唉,跑二回不要紧,摸黑走路,不把脚板给你跑大呀?我说李大爷,趁早,还是赶紧把公鸡逮出来算了。”

 “逋儿迸,你才说得好。”李茂盛想了一下,说,“这样吧,你再走一趟,回去逮两只公鸡来。喊县太爷出钱,我帮你把价钱喊高点,狠狠地宰他一会。”

 “干哇。”张端公立马说道,“黑脸娃儿,我们走。”

 走!他们两师傅回去就不来,怎么办?那不是把我搞来下不了台?

 “张端公,”李茂盛嚷道,“兴要挟我呀?”

 “唓,要挟你?你耍得太狡猾了吧。”

 张端公见李茂盛左右为难,便蒙住半边嘴巴说道:“我往天把你这里来耍的时候,看见你后面有几只公鸡嘛。你怎么说没有呢?是不是把它关在后面搞忘了?”

 “不行,张端公,我马上帮你买。”李茂盛想不起来,跳神究竟该不该要公鸡。“你把钱拿出来。”

 “我把钱拿出来?”

 “是该你出钱买公鸡噻,你跳神嘛。”

 “又不是我自觉自愿要去的,是你想挣表现嘛。”

 张端公点李茂盛穴道,把李茂盛搞得非常难堪。

 “你……你……”

 “李大爷,没有公鸡,干脆就不去了,正好我也没有心情。”

 “唉,还在搞什么哟?”缺耙子差役立在门外,半天不见李茂盛和张端公师徒出来,便催促道,“赶紧走了。”

 “来了,来了。”李茂盛应道,“马上就来。”

 黑脸娃儿见李茂盛,那头要想挣表现,这头又舍不得逮两只公鸡出来,心里面讥讽他道:“谁叫你想当官儿呢,与我们师傅屁相干。借牛生牛,没门儿!”

 差役在催,张端公不理会,李茂盛搞慌了。“龟儿子张端公,我真的聪明不过你,每次都是我吃亏。”

 是嘛,你有七算,他有八算。不可能一个人就把什么事情,都聪明完了吧。李茂盛吃哑巴亏,只好咬紧牙关,很不情愿地逮了两只公鸡出来,装在篾篼里头,与缺耙子差役、良补锅匠,以及张端公师徒俩,一起往县城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