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4章 寄远思(第2页)
林羽接过碗,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手背,像触到了刚从井里拎出来的水,凉得两人都往回缩了缩。他低头喝了口酸梅汤,酸甜的滋味漫过舌尖,眼角余光却瞥见林婉儿耳尖红了,像被荷风熏过的桃瓣。
“苏先生在廊下翻旧书呢,说找着首写荷花的诗,让你们过去听。?2/咸¥`x鱼/|看`书£网??? |首,发$”林婉儿转身往回走,裙角扫过竹架下的艾草,带起一阵清苦的香,“小安,把晾好的布收进来,别让露水打湿了。”
小安脆生生应着,抱着布往染坊跑,木屐踩在青石板上“嗒嗒”响,倒像在给苏先生的诗打拍子。林羽望着他的背影,忽然想起玄清道长手札里的话:“桃坞春深,当种桃花,亦种人心。”那时总不懂,种人心要怎么种?如今看着染坊里晾着的布,竹架上晒着的药草,还有灶房飘来的酸梅汤香,倒像明白了——人心哪是种出来的,是像阿依染布那样,一针一线缝进去的,像李逸尘劈柴那样,一斧一凿砸进去的,像这满院的日子,一茶一饭熬出来的。
廊下的竹椅上,苏长风正摇着把新蒲扇,扇面是用阿依染的“夏荷布”做的,扇起来带着淡淡的荷香。他膝头摊着本泛黄的诗集,封皮上写着“晚唐诗选”,边角都磨卷了毛。见众人过来,他用蒲扇指着其中一页,声音慢悠悠的,像从荷叶上滚下来的露:“你们看这‘荷叶罗裙一色裁,芙蓉向脸两边开’,倒像为咱们桃坞写的——阿依的苗裙是靛蓝,婉儿的布是湖蓝,可不就跟荷叶一个色?”
“那我呢?”李逸尘凑过去,指着自己身上的粗布短褂,“我这灰扑扑的,像不像荷塘底的泥巴?”
“你啊。”苏长风笑着用蒲扇敲了敲他的胳膊,“像荷塘里的鱼,一天到晚游来游去,不闲着。”他翻到另一页,指着“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的句子,“你们听这蝉鸣,看着闹,反倒衬得这院子更静了。就像这染布,看着是蓝,里头藏着白,才显得活泛。”
阿依抱着芦笙坐在竹凳上,手指无意识地拨着笙管,银镯子在竹面上磕出轻响。“我阿爸说,苗寨的老人总讲,万物都有影子,就像染布要有留白,日子要有念想。”她忽然抬头,眼睛亮得像落了星,“等这布寄到中都,他们收到了,会不会也对着布想咱们?”
“肯定会的。”林婉儿正用剪刀修剪布边的线头,闻言抬头笑了,发间的银簪晃了晃,“去年寄的‘春水布’,女学子回信说,她们把布做成了书囊,装着先生讲的《楚辞》,说翻书时都能闻见桃坞的香。”
午后的日头最烈,蝉鸣像要把天掀个窟窿。林羽和李逸尘在桃树下劈柴,斧头落下的“砰砰”声闷沉沉的,倒把蝉鸣衬得更清了。李逸尘挥斧的力道猛,木屑飞得老高,溅在林羽的粗布褂子上,他却不恼,只笑着往旁边挪了挪:“当心点,别把新打的银箭簇磕着了。”
“放心,我这手稳着呢!”李逸尘扬了扬斧子,忽然压低声音,“哎,你说婉儿姑娘会不会也给你做个书囊?用她新染的布,上面绣朵桃花,多配你。”
林羽的脸“腾”地红了,攥着斧头的手紧了紧,木屑扎进掌心也没察觉。他想起早上林婉儿递酸梅汤时,耳尖那抹红,像极了荷塘里刚绽开的荷瓣。正要说什么,却听见荷塘边传来芦笙声,是阿依在吹《夏蝉谣》,调子清清凉凉的,像从沅江引来的流水,漫过发烫的耳根,倒叫他心里安定了些。
阿依坐在柳树下的青石上,芦笙的调子时而高时而低,银饰随着动作叮当作响。林婉儿蹲在她身边,手里拿着针线,正给“夏荷布”绣最后的莲蓬。青灰色的线在布上绕,很快就缀出颗颗饱满的莲子,像真的能剥出清甜的肉来。“你这调子比上次熟多了。”林婉儿抬头时,发梢扫过阿依的银项圈,蹭出细碎的响,“等中都的学子来了,让他们也学学,说不准能带回中都,吹给满城的人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