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0章 陷入与入侵(5K)

雨水顺着教堂彩绘玻璃的纹路蜿蜒而下,将圣像的面容分割成斑驳的光影。上杉越缓缓合上手中的《圣经》,指节微微发白。他抬起头,浑浊的黄金瞳在昏暗的烛光下如同即将熄灭的炭火。

“fBi?”他嗤笑一声,嗓音沙哑得像磨过砂纸,“你们美国人什么时候连东京的社区教堂都要管了?”

昂热没有回答,只是将黑色风衣的领口微微拉高,挡住从门缝灌入的冷风。

他目光扫过教堂内几位惊愕的老人,最后定格在上杉越佝偻的背上。

而后,昂热抬起手,轻轻按在上杉越的肩膀上,力道不大,却让后者浑身一震——那是“时间零”领域扩张的触感。

仿佛下一秒,他的动作就会被无限放慢,而昂热的刀锋会精准地刺入他的心脏。

“跨国合作的公务,耽误不了太久。”他的日语流利得近乎刻薄,指尖轻轻敲击着镀银手杖,发出规律的“嗒、嗒”声,像是倒计时。

上杉越沉默片刻,终于缓缓起身。

他的动作很慢,仿佛每一根骨头都在抗拒,但昂热知道,这只是伪装——这个老混蛋的肌肉线条依旧紧实,藏在灰色外套下的躯体仍能爆发出堪比纯血龙类的力量。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教堂。雨势稍缓,但天空依旧阴沉如铁。街角的自动贩卖机亮着惨白的光,映出上杉越皱纹深刻的脸。

他摸出一包皱巴巴的“和平”香烟,叼了一根在嘴里,却没点火,只是任由雨水将烟草浸透。

“昂热,”他终于开口,声音低得几乎被雨声淹没,“你终于来了。”

“r本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我就知道你会来。”他吐掉湿漉漉的烟,黄金瞳微微亮起,“……能搞定最近的出国机票吗?”

昂热笑了。

那笑容像是冰刀划过玻璃,尖锐而冰冷。

“这么多年了,你还是当年那个懦夫啊。”

他慢条斯理地从怀中掏出一支雪茄,用银质打火机点燃,烟雾在雨中凝成一道苍白的线,“说真的,以你的体能素质,不说游过整个东海,渡个对马海峡应该问题不大吧?”

上杉越的嘴角抽了抽,像是被刺痛了某根神经。

“呵,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活了一百多岁还能神气十足地拎着刀砍龙?”他眯起眼睛,雨水顺着他的白发滴落,“我已经老了,昂热。我的时代早就结束了。”

“不,你的时代从未结束。”昂热盯着他,“只是你自己选择了逃避。”

上杉越沉默片刻,忽然笑了,笑声里带着自嘲:“呵,你还是这么擅长戳人痛处。”他抬头望向阴沉的天空,“是啊,我逃了……逃了半个世纪。现在的我,只想找个地方安静地等死。”

“安静地等死?”昂热冷笑,“那你为什么还躲在教堂里祈祷?难道上帝能替你解决那些啃噬海底光缆的龙蝰?还是能让你避开即将降临的‘夜之食原’?有些事,不是躲就能躲过去的。”

上杉越的瞳孔骤然收缩。

“……你知道夜之食原?”他的声音变了,低沉而危险,像是沉睡的火山突然苏醒。

“我知道的比你想象的多。”

昂热吐出一口烟圈,目光穿透雨幕,望向远处阴云密布的天空,“比如,皇血觉醒的标志,就是获得能够进入‘夜之食原’的烙印——这个烙印,是随着蛇岐八家的血脉流传的。”

上杉越的呼吸微微停滞。

他早就觉得这场雨不太对了——虽然不当影皇已经很久了,但对于夜之食原的传说,上杉越仍记得很清楚,暴雨和洪水把世界清洗,退潮之后新的城市矗立在大地上,它的名字是夜之食原。

“古书上说,”昂热继续道,“在‘夜之食原’对人类世界打开那一日,会有大潮洗过东京,而天空中的月……是黑色的。”

上杉越的黄金瞳彻底燃起,炽烈的光芒甚至驱散了周围的雨雾。他的背脊不再佝偻,肌肉绷紧,仿佛一头即将扑杀的猛兽。

沉默在雨声中蔓延。一只黑猫从垃圾箱后蹿过,爪尖踢翻了空罐头。

“……你果然是为了这个。为了白王的秘密而来。”

上杉越的声音低沉,带着某种解脱般的疲惫:“如果是别人,我会怀疑他的目的,怀疑他是想谋求‘神’的力量,但你不一样,昂热。你这一生都在屠龙……我信你。”

“我只是为了终结。”昂热淡淡地说,“终结灾难,终结龙族的阴影。”

上杉越盯着他看了很久。

“你还是老样子。”他摇摇头,“那么,你想知道什么?”

“怎么进入夜之食原?”昂热直截了当。

上杉越再次笑了起来,带着几分讽刺,几分释然,甚至还有几分幸灾乐祸。

“你大概不会猜到,”他缓缓说道,“你现在就在夜之食原中。”

昂热的瞳孔微微一缩,但表情依旧平静。

他环顾四周——街道、教堂、自动贩卖机,一切都与现实无异,永夜之境昏暗的气氛也跟阴云密布的雨天相差无几。

唯有空气中的寒意忽然间十倍百倍地加剧了,简直让人怀疑这些雨点会被瞬间冻结:

“你说我们现在就在夜之食原中?”

暴雨打在那些近百年历史的木质和屋上,这些建筑的技术还是从江户时代流传下来的,工匠们在木椽之间铺设层层叠叠的瓦片,雨水顺着瓦槽奔流,在夜色中飞射出银色的抛物线。

如果说这地方是夜之食原,那么夜之食原倒未必是那么令人恐惧的地方,只是像被遗忘的角落那样令人有些感伤。

“你知道我是这个街面上所有土地的持有者,而我现在穷得就剩这块地皮了,可我宁可卖拉面也不愿意把这块地皮卖掉,你觉得这只是出于我的怀旧情结?”上杉越幽幽地说:

“我怀念二战时期的日本所以不想这些老宅被拆掉?你觉得我是这样的人么?”

“以前我确实是这么想的,我想你年轻的时候虽然也有过种马的日子,但是老来也许会有点迂腐,怀念着二战时期你在日本黑道呼风唤雨的日子,顺便也就怀念旧日的东京。”

昂热并不否认自己对这个家伙的偏见。

“……还真是把我给看扁了……好吧的确有点这样的意思,尤其是把以我为名建立的‘黑天神社’,低价转让给教会的时候,那真是特别的……”上杉越自嘲地耸耸肩,伸手接住一滴坠落的雨珠:

“还是不谈闲话了,过于古老却无龙维护的尼伯龙根,其炼金迷宫的墙壁会随着时间流逝逐渐坍塌,打开通往现实世界的不稳定通道。这条街就是通道之一,它恰恰处在现实世界和夜之食原的交口上。”

“不过,在过去的那些年里,我虽流着‘皇血’,仍旧只是能够感觉到夜之食原的存在,却找不到出入的方法,就像是表里两层的世界中存在着看不见的薄膜,无法触摸它,更不要说进去。”

“所以你一直守在这里,不是为了怀旧,而是在看守这个隐蔽的缺口?”昂热问。

“算是吧。”上杉越挠挠头,“虽然大部分时间我确实只是在卖拉面。”

“那么我确实得修正下对你的观感。”昂热叹了口气,掂了掂了衣袋中的那个亚述青铜匣,感受着钚球的重量:“不过,这次为什么就轻易进去了?”

“……可能是夜之食原生出了些变化,规则不再跟从前一致了。”上杉越的目光突然变得凝重:“依我看来,要么是它寿命将至开始迅速崩溃,融入现实世界的前兆,要么,是有‘人’动了手脚。”

“第一次来尼伯龙根空间,虽说挺有纪念意义的,但我可不想死在这里或被困住。”

他补充道:“刚才的入口并不等同于安全的出口,昂热,我们得到高处去看看,看清这片区域的全貌,以躲避那些远古的尸守。”

“尸守?是谁留在……”话音未落,上杉越拽着昂热的手向上跃起,一步便是十数米,两人如炮弹般冲破雨幕,落在教堂尖顶的十字架上。

雨水拍打在他们的脸上,冰冷刺骨,但更冷的是眼前的景象——整条街道正在扭曲。

原本熟悉的建筑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拉扯,砖石、钢筋、玻璃,一切都在缓慢地变形、重组。

教堂的彩绘玻璃上,圣徒的面容逐渐模糊,取而代之的是狰狞的龙形浮雕;街角的自动贩卖机融化成一滩银色的金属液体,又缓缓凝聚成一座古老的青铜灯台。

“这就是夜之食原?”昂热眯起眼睛,黄金瞳在昏暗的光线下熠熠生辉。

“不,这只是入口的‘表层’。”

上杉越的声音低沉而紧绷,“真正的夜之食原比这更古老、更扭曲……它是一座死去的城市,一座被神代文明遗弃的坟墓。”

他指向远处——东京塔的方向。

远处——东京塔的方向。

那里本该是灯火通明的钢铁巨人,此刻却变成了一座漆黑的尖碑,碑身上缠绕着巨大的锁链,锁链的另一端延伸至天空,仿佛捆缚着什么不可名状的存在。而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天空中的月亮……

是黑色的。

不是被云层遮蔽,不是月食,而是纯粹的、吞噬一切光的黑色,宛如一个悬挂在夜空中的空洞,又像是古老神明摘下的眼珠。

“古书上说的没错。”上杉越喃喃道,“‘夜之食原开启之日,黑月当空,大潮洗世’。”

昂热握紧了手中的折刀,指节微微发白,目光死死锁定在幽邃的天空。

只因,一架f-18舰载机正低空掠过,引擎的轰鸣声撕裂了雨幕。可那架飞机的涂装却并非现代美军的蓝灰色,而是某种奇特的暗金色泽,机翼上赫然印着一枚干枯的世界树徽记。

“这是你们卡塞尔的支援?居然如此给力!不过把校徽刻在战斗机上招摇过市,似乎有些过于张扬了。”

上杉越眯起眼睛,声音里带着荒谬的期待,忽然又觉得好像有点不对劲,“为什么我总感觉它不怀好意,想要俯冲扫射我们?或者发射枚空地导弹?是精神衰弱生出幻觉了么?”

“……恐怕这并非你的错觉。”昂热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如雷,“这不是学院的飞机。卡塞尔的标识是半朽世界树,而非完全枯萎。”

“那是谁的?”

“奥丁。”

上杉越愣了愣神。

“奥丁?北欧神话里的那个?”他的声音微微发紧,“你是说……他真的存在?”

“不仅存在,而且他早就来了。”

昂热的声音冰冷而锋利,“尼伯龙根是现实的投影,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夜之食原把东京湾附近的第七舰队……给复制了进来。”

仿佛印证他的话,远处的海平面上,一艘艘战舰的轮廓缓缓浮现——阿利·伯克级驱逐舰、提康德罗加级巡洋舰,甚至还有那艘庞然大物——尼米兹级航空母舰。

下一秒,海面上突然亮起数十道刺目的火光。标准-3导弹的尾焰划破雨夜,却在升至半空时诡异地扭曲,弹道如同被无形之手拨弄的琴弦,齐齐转向他们所在的教堂。

“逃!“上杉越的吼声撕开裂空的雨幕。

他苍老的身躯爆发出不可思议的力量,拽着昂热从十字架跃下的瞬间,机炮的炽烈弹链已经将青铜十字架绞成碎片。

20贫铀弹在教堂穹顶炸开绚烂的火花,彩绘玻璃的圣徒们在一秒内全部殉道。

……

大约三个小时后。

东京地下洞穴内的温度骤降,冰晶在岩壁上蔓延出瑰丽的霜纹,仿佛某种古老的符文正在自行书写。夏弥盘坐于洞穴中央,周身环绕着幽蓝色的光晕,那是海洋与水之王的权柄正被她彻底炼化、融合。

她的身体在细微处发生着变化——原本纯金的龙瞳深处泛起深海般的湛蓝,发丝间隐约流动着水纹般的光泽,而她的骨骼、肌肉、血液,都在龙类基因的重组下调整至更完美的状态。

但最关键的,却是夏弥的精神世界——她终于明白了赵青隐藏的用意:胎息之茧、证空性、那几株看似无用的花草……全都在以不同的方式向她展示“守一”之道,守住本心,不被外来的权柄侵染。

施夷光的胎息之茧,让她明白如何在内核重组时保持“本我”不散;赵青的证空性,则让她学会如何在力量暴涨时仍能维持心境的澄澈;而那些会变色的寒月昙、龙凤花,则像是某种生命形态的隐喻——

它们并非单纯装饰,而是在展示“适应”与“平衡”的法则。

“原来如此……”夏弥心中恍然。

她曾以为赵青只是在自顾自地修炼,可实际上,对方早已将“教学”融入环境之中。

而更令她惊讶的是,当她炼化权柄逐步突破的时候,赵青与施夷光的修行状态也同步发出了微妙地变化——赵青的星光轨迹更加流畅,施夷光的胎息之茧也愈发凝实。

她们在互相参考、互相补全。

“真是狡猾啊……”夏弥嘴角微翘,心中却涌起一丝罕见的敬意。

她不再抗拒,而是模仿着施夷光的胎息状态,让自己的精神沉入深海般的宁静。同时,她开始调整体内龙血的流动,融合罡劲的千百般变化,使其如赵青的剑气和剑意一般,既有锋芒,又有秩序。

“轰——!”

最后一缕海洋之王的权柄被她彻底炼化,洞穴内的水汽瞬间凝结成亿万细小的冰晶,悬浮于空中,宛如星河倒悬。夏弥睁开双眼,瞳孔中的金色与蓝色交织,最终定格为一种深邃的苍青。

双系龙王,正式诞生。

她站起身,感受着体内澎湃的力量,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强大,却又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大地的厚重与海洋的深邃,在她的意志下完美交融,形成一种前所未有的平衡与共鸣。

“恭喜。”赵青的声音从一旁传来,她仍盘坐于地,但唇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看来你悟性不错。”

夏弥哼了一声,但眼中却藏不住得意:“那是当然!不过……谢了。”

赵青微微点头,不再多言。

夏弥深吸一口气,忽然伸出手,按在赵青的肩膀上。

“现在,该我了。”

她抬手,掌心浮现两团截然不同的能量:大地与山之王的厚重土黄色,以及海洋与水之王的深邃幽蓝。两股力量在夏弥指尖交织,最终化作一道螺旋状的光流,直冲赵青而去,没入了她的后背。

赵青的“证空性”状态被瞬间触动,双方的精神世界短暂重叠,两股龙王之力在她体内流转一周,随即被她以玄妙的境界修为驯服、驾驭着注入了“天幕镜阵”。

镜面之门,洞开!

东京上空,无数悬浮的冰晶镜面骤然震颤,原本只是折射反射星光的被动结构,此刻却像是被某种力量“激活”,每一面镜子都浮现出幽深的漩涡状通道,洞开了一扇扇“门”。

夜之食原的入侵路径,被反向打通!

下一秒,亿万道星火剑光如银河倾泻而入,顺着镜面通道直刺尼伯龙根深处!苍白色的幽寂火焰散发出无形的射线灼烧,铺天盖地坠落,撕裂了那里永夜沉沦的苍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