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0章 此去千里(第2页)

这一回,祁让是真的对她放手了吗?

他用国丧之钟对外宣告了她的死亡,还把梨月给了她。

她觉得一切都是这么的匪夷所思,像一场荒诞的梦。

“当——”

又一声丧钟传来,悠远,空寂,却因着马车渐渐远离,已经变得不太清晰。

晚余颤抖着伸出手,把梨月拉过来让她躺在自己身边,紧紧地搂进怀里,这柔软的散发着奶香味的小粉团子,仿佛她荒诞的梦境里唯一真实的存在。

她把脸深深埋进孩子柔软的发间,肩膀微微颤抖,发出一声破碎的,压抑到极致的呜咽。

车轮吱吱呀呀的响声里,那为她而鸣的丧钟,和那座囚禁了她七年的黄金牢笼,渐渐地被抛在了身后……

……

雪仍旧没有要停歇的迹象,鹅毛般的雪片被狂风裹挟着扑打在巍峨的城楼上。

凄迷的雪雾之后,祁让和徐清盏并肩立于垛口前,如同两尊沉默的雕像,凝望着城门外那辆在一群兵士护卫下渐行渐远的马车。

直到马车变成一个小黑点,消失在天地苍茫的界限,再也无从寻觅,两人仍旧默默站在那里,仿佛要站到地老天荒。

祁让一只手搭在城砖上,指尖陷在雪里,早已冻得失去知觉,胸腔里那颗跳动的心脏,却传来比这冰雪更刺骨千倍万倍的剧痛。

那痛楚如此鲜明,让他连自我麻痹都做不到。

耳畔是呼啸的风,悠长的丧钟,以及晚余在孩子出生的最后一刻,破碎的、带着哭腔的叫声。

她叫的是那个他倾尽一切都无法从她心里抹去的名字。

那一瞬间,他所有的嫉妒,不甘,以及他身为帝王的骄傲,都被那绝望的呼唤和浓烈的血腥气击得粉碎。

他终于明白,他困住了她的人,磋磨了她的岁月,甚至消耗了她的生命,而他以为的爱,于她而言,不过是镀金的枷锁。

他若再不放手,最终得到的,将是一具冰冷的尸体,和两个他无颜面对的孩子。

他不要她死。

他要她活着。

她是他的妻,也是他孩子的母亲。

他要她活着,无论她身在何处,无论她以后属于谁。

于是,孩子出生后,他便将她从密道送到了别院,又在黎明时分,亲手将她放进了马车里。

曾经,那个密道是他因为舍不得放手而处心积虑挖出来的,现在,却成了送她出宫的路径。

曾经,那辆马车曾载着他们两个从晋中回到京城,现在,却载着她驶出了他的世界。

曾经,他为了哄她生下孩子,写了一道对她诸多限制的圣旨,现在,他为了成全她,又写了一道为她和沈长安赐婚的圣旨。

曾经,他冷眼看着她一次次爬上柿子树许下可笑的愿望,现在,他为了她,卑微地跪在柿子树下,立下了放她离开的誓言。

曾经,他以为只要他不放手,就能留住她,现在,他终于明白,留不住的,哪怕拼了命也留不住。

他们之间,本就是一个无解的错误……

“当——”

又一声丧钟响起。

钟声在空寂的雪原上回荡,也将他从痛苦的思绪中拽回。

这钟声,是报丧,也是送行。

他用一个王朝最庄重的方式,宣告了他的皇后崩逝的消息,也亲手埋葬了自己最热烈最疯狂也最卑微的爱恋。

从此以后,他依旧是这个王朝说一不二的君主,也是那站在权力巅峰的孤家寡人。

风雪灌入他的袍袖,刺骨的寒意侵入五脏六腑。

“她会好好活下去,对吧?”他的声音沙哑暗沉,不像是在问徐清盏,更像是在问这漫天的风雪。

“应该会吧!”徐清盏垂了垂眼睫,眼底的波澜被强行压下,声音低沉而平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此去千里,相见无期。

他的挚爱,他的至交,都将长久地留驻在那长河落日,大漠孤烟的边塞之地。

因为沈长安接受了皇上的条件,辞去朝中一切职务,放弃了侯府爵位的继承权,以平西大将军兼甘肃总兵的身份驻守边塞,无诏不得回京。

“雪大风急,皇上回宫吧!”他向祁让躬身说道,“小皇子还在家里等着皇上呢!”

“家?”祁让轻声呢喃,唇角勾出一个苦涩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