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6章 《骨笛招魂》
滇西这地儿,一到雨季啊,那雾就跟大棉被似的,成天裹着勐戛寨,连狗叫都带着股湿漉漉的味儿。孔目蹲在自家竹楼后面的泥地里,手指头使劲儿往那腐殖层里插,雨滴顺着油毡帽檐,“啪嗒”就掉进他脖子里了。
他在找啥呢?找爷爷的遗物,据说有个刻着家纹的象牙扳指。正摸着,嘿,指尖碰到个硬邦邦、细长条的东西。他一使劲儿,扯出来一支沾满泥的象牙短笛。这笛子啊,全是暗褐色的污痕,仔细一瞧,上面还嵌着几颗细小的、钙化的人牙。孔目心里“咯噔”一下,手在吹孔边缘一拂,被一块尖锐的金属碎片划破了,一滴血“嗖”地渗进象牙纹路里,留下个妖异的暗红印记。
孔目回到竹楼,在昏黄的油灯下,用衣角反复擦那骨笛。笛身惨白惨白的,在微光里透着温润又冰冷的象牙质感,可吹孔处那颗狰狞的锈黑弹壳,看着就格格不入。这时候,爷爷孔令山弥留时的话在他耳边响起来:“…别吹…别吹那笛子…地下的东西…醒了要收债!”当时他还以为是老人发烧说胡话呢。
窗外一个炸雷,把夜幕都给撕裂了,惨白的电光一闪,竹楼里安静得吓人。也不知道咋的,孔目鬼使神差地把笛凑到嘴边。气息一进去,刺骨的寒意顺着笛管直冲进肺腑,就像含了块千年寒冰。他一吹,不成调的呜咽声在雨夜散开了。
突然,屋角亮起幽绿的磷火,扭曲着、凝聚着,一个半透明的人形轮廓慢慢浮现出来。这人穿着残破的土黄军装,钢盔陷在头颅一侧,黑洞洞的眼窝直勾勾地对着孔目,没有嘴唇的颚骨一张一合,却发不出声,像是在无声地呐喊。孔目吓得魂都飞了,骨笛“啪嗒”一声掉地上,那虚影也跟着没了,就剩下刺鼻的硝烟和腐土混合的恶臭。
第二天早上,孔目被一阵剧痛给疼醒了。他捂着脸冲到水缸前,水缸里浑浊的水面映出他扭曲的表情——一颗下臼齿松动了,牙龈又红又肿还渗着血。他一伸手,牙齿就掉手里了。再一摸,牙槽里顶出个冰冷的东西,不是新牙,是一小片锯齿状的、黄澄澄的铜质弹壳边缘!
孔目赶紧跑到寨子里最年迈的猎人岩甩那儿,语无伦次地把事儿说了一遍。岩甩正捻着山羊胡呢,手停在半空,浑浊的眼珠死死盯着孔目腰间的骨笛,手里转着的玛瑙经筒“嗒”一声停住了。他喉咙里咕噜了一句:“‘魂笛’…还是醒了。”又说这是日本人的东西,沾了太多血,成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