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灰夜柯辟邪

第1132章 《定情帕》

那年闰二月,雨就跟浸了墨似的,把官道染成了深灰色。龚秀才的青衫上也沾了不少泥,他手里攥着半块发潮的糕饼,喉结动了动。从县城到桃花村这三十里路,他整整走了三个时辰。

到了村口,那棵老槐树歪着脖子,好像在打瞌睡。树洞里塞着半张旧纸,风一吹,纸页晃了晃,露出“阿阮”两个字。龚秀才的心“咯噔”一下,猛地就缩紧了。他踮起脚去够那张纸,指尖刚碰到,就感觉被什么东西缠住了。定睛一瞧,原来是块帕子,藏在树洞里呢。这帕子是青布底,上面绣着两朵桃花,花瓣上还凝着水珠,就跟刚下的雨似的。

“阿阮的帕……”龚秀才轻声念叨着,指腹蹭过帕子,那布料凉得刺骨,就像阿阮生前的手。他把帕子贴在脸上,一下子就想起去年的今天,阿阮也是站在这槐树下,把帕子塞给他,还说:“龚郎,等你高中,我用这帕子给你擦喜泪。”

雨越下越大,龚秀才把帕子揣进怀里,继续往村里走。路过村头的井台,他停下来洗了把脸,一抬头,井水里映出一张脸,他的右眼尾,挂着一滴血珠,跟帕子上的桃花似的。

龚秀才坐在灶边,把帕子摊在桌上。帕子上的桃花还湿着,水珠顺着花瓣流下来,在桌上洇出个小血点。他伸手去擦,指尖沾了血,放鼻子底下一闻,有股铁锈味。

“阿阮?”他喊了一声。这时候,灶上的茶壶突然“吱”地响了,蒸汽里还裹着一股熟悉的香气,是阿阮常煮的桂花茶。他走过去摸茶壶,那壶身烫得惊人,就像阿阮的手心。

夜里,龚秀才被疼醒了。他捂着眼睛,感觉右眼像被针扎,泪腺发紧,可就是流不出眼泪。他摸出帕子,往眼睛上擦,帕子碰到眼皮的瞬间,疼得他倒抽一口凉气。那帕子上的桃花就像活了一样,花瓣尖扎进他的皮肤,渗出细细的血珠。

窗外传来“沙沙”的声音,他掀开窗帘一瞧,只见井台边站着个人,穿青布衫,背对着他。风掀起她的衣角,露出帕子的一角,正是他捡的那块。

龚秀才想起三年前的春天,桃花林里的桃花开得像火一样。阿阮坐在石凳上,把帕子铺在膝头,绣着桃花。她那手指可巧了,针穿过布料,带出一缕缕丝线,就跟桃花的香气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