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 【壹壹贰】红鸾囍

    由于出了行刺这档子事,此次春蒐只得仓促结束。朔金汗王临行前,给大齐皇帝送了一份大礼——他将袁钲和他率领的一支精锐留在了大齐,听凭熙宁帝差遣。因前日朔金勇士救驾之功,皇帝本就有心嘉奖,此时更是龙颜大悦,当下即封朔金侍卫为“天狼卫”,编入羽林卫麾下,守卫皇城安全。
 




    圣驾回銮后第一件大事,乃是大喜。
 




    太后娘娘生辰,在宫中大设春宴,邀请文武百官携家眷来贺,点名寿礼不要金银财宝,只为祭祀的灵兽寻求珍稀草药,为祈国运昌隆积福积德。
 




    四月十九,太后千秋,宫中宴饮日夜不停,群臣竞相献宝,各色珍贵药材流水般被送进宫来,连周围的藩属国亦遣人送药贺寿,很快凑齐了整年喂养灵兽所需之数。
 




    天下皆称颂太后娘娘慈母之心,南苑行刺之变自然无人再提及。
 




    然而,太后千秋节后的第二件大事,则就是大悲了。
 




    围猎之后,怀王殿下又病倒了。这一次的病来势汹汹,他甚至未能进京向太后贺寿。不出半月,蓟州来人报丧,怀王殿下薨逝于家中,终年二十五岁。皇帝与太后皆大恸,连夜召钦天监择日为怀王举办大丧。
 




    怀王的葬礼隆重已极,棺椁被抬入太庙停灵三日,出殡那天细雨瓢泼,熙宁帝亲自宣读悼文,太后泣不成声,进出须有人搀扶方可前行,雨水将遮挡棺椁的黑布棚浸得油光锃亮,皇帝的话音被雨声滤去了几成,不很真切。
 




    扮作随从的祁襄和萧允墨站在装作偷偷抹泪的肃王殿下身后,低着头窃窃私语。
 




    “太后娘娘看起来很是伤心呢。”
 




    萧允墨脸被抹了个黢黑,还粘了胡子,完全看不出原本的相貌来,但那双刻薄的眼睛丝毫未变:“她手上戴的那支翡翠镯子,原是尚在闺中之时,先太后赏给我母亲的,她偏要求了去,因她是太子妃,我娘只能让给她。我母亲去世时她就戴着这镯子,今日还戴着,也不知是何意。”
 




    祁襄窃笑一声,道:“兴许就是念着故人呢,你别总把人往坏处想。”
 




    萧敬虞偏过头,提醒道:“你们两个,生怕别人注意不到?”
 




    祁襄吐了吐舌头,萧允墨反倒揶揄起来:“小人对怀王殿下不敬,请殿下恕罪。”
 




    萧敬虞无奈,从齿缝间挤出含混的话语:“臭小子,心里再高兴也好歹等事情办完,说到底,这场戏,你才是真正的角儿呢。”
 




    然而,无论这“角儿”是躺在棺里还是跪在道旁,观众们都已无心看戏,雨越下越大,所有人都在等着冗长的皇家丧礼尽快结束。
 




    终于,随着庄严的哀乐再次奏响,怀王殿下的棺椁自太庙大院抬出,即将踏上往晋阳陵寝安葬的路程。众人行毕叩拜,纷纷掸去衣角沾到的水珠,在一顶顶纸伞的庇护之下离开。
 




    萧允墨最后望了一眼正殿的方向,里头长明的烛火透过雨雾闪着微光,那里供奉着他的先祖,而正是这条血脉桎梏了他“短暂”的一生。如今,他已斩断了这条血脉与他的一切关联,世上从此,再无怀王。
 




    怀王尽管死得突然,却还在临“死”之前留了遗言,他亲自上书熙宁帝,希望将财产与蓟州宅邸留给早已辞世的挚爱之幼弟。皇帝感念堂弟情深意重,不但允了他的请求,还给祁延以王妃亲弟的名义,封了个“长思侯”的爵位。
 




    如此一来,倒也应了那梁御风的卜算,怀王是去地下与他的心爱之人团聚去了,又怎不算是“红鸾星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