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松令长夜惊梦

第一百七十一章 “死鬼”(第2页)

 “没……我只是忽然想起个不大合时宜的笑话。”惧魄慢吞吞地张了张嘴——她只是忽然记起来,从前她最畏惧的,其实是“生”。

 是如现在这般,成了鬼,却又被迫以“鬼”的形式而继续“生”。

 因为……这太痛苦了,她总会在每一个不经意的、细小至极的瞬间,陡然回想起她死前经历过的那些恐惧。

 所以她想要“死”,并一度恨不能央求着吞贼赶快将她吞了。

 奈何雀阴不让,而他们又没人能真正打得过爱魄雀阴。

 于是她只能这样浑噩又挣扎地“活”。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很久。

 一直到恶魄臭肺想尽了法子,终于趁着山上守备懈怠、镇上封印有所松动,一口气逃出了鬼珠。

 恶魄被雷劈得险些灰飞烟灭的那日,她尚安安静静地缩在鬼珠里,只是他们六个……不,七个,他们七个本为一体,是以,当恶魄被雷劈得只剩一线游丝之气,他们亦同样感受到了那股烧灼在魂魄上的、极致的痛意。

 那是种用语言形容不出来的痛楚,有一瞬甚至盖过了曾经她被生生冻吓至死的恐惧。

 她在鬼珠中翻腾着满地打滚,最后蜷缩着将自己深埋进无边的黑暗之间。

 她也不清楚那鬼珠之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只记得那痛来得毫无征兆,去时却犹如茧上抽丝。

 ——它是被人一丝一丝的抽离出去的,舒缓来得不快,麻木中她甚至都没意识到那痛竟已然被人抽离出了她的鬼体。

 待她回神之时,她胸中便只剩下了那种与痛楚一般说不清的、微妙的畅快,她长长舒出口气,仿佛刚刚挣脱开什么恼人的梦魇。

 ……她那时莫名便想起了许多曾被她遗忘了的事。

 她想起襁褓中阿娘哄她入睡时哼唱的歌谣;想起风吹过,田中翻涌的麦浪。

 在没有战争的那些年岁,邻家婶婶养着的小猫是会钻过墙洞、踩在发旧了的黛青瓦沿上巡视它们的“领地”的。

 ——她还记得那猫儿的模样,一只通体纯白,嘴上却带着两片棕黄的泥金;一只黑黑黄黄,毛发斑驳得像是日头在小池上映出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