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松令长夜惊梦

第二百三十七章 出逃(第2页)

 

放了花的男孩沉默着将手搭上门框,他像是想进屋看看他的妹妹,却又终究不曾推开那个门来。

 

他关门时的动作照旧小心而又谨慎,只是老木门总要吱嘎着发出些不甘的异响。

 

剑修穿过木门静静注视着男孩远去了的背影,她看着他肩上被柴火担子磨破了的衣衫,又瞅了瞅他脚上被石子泥粒硌出来的血泡,这会才突然意识到,其实那个沉默寡言的、努力扛起木犁的杨大志,如今也只是个刚满十岁的孩子。

 

——连个少年都还算不上。

 

他或许已经意识到缀玉身上的不对劲了。

 

但他并不清楚自己该如何帮她。

 

他是家中最大的孩子,是弟妹们的兄长,在父亲甚少归家、娘亲已经被琐事逼得近乎崩溃了的前提下,他只好——或是只能——只能沉默着背起家中余下的担子。


——事实就是,在这个家里,没有人想要真的抛弃缀玉。

 

但每个人却又都因着这样或那样的理由,切切实实的忽视了她、压抑了她,“抛弃”了她。

 

——像是一个死局。

 

苏长泠抿了嘴,直至此刻她才发现天道为她设下的劫难有多难渡。

 

展现在她面前的一切都充斥着数不清的巧合——唐末愈渐混乱了的世道、女人在这个时间恰巧诞下的一对龙凤双生,重重压在世人身上、令人日益难以喘息的,生存的压力与恐慌。

 

但凡少上一个,她原本就不必将自己活成那副模样。

 

但这万万千千个巧合,凑在一起,偏生又是那样的合理。

 

剑修回头望着床榻上抱紧了被子的孩子,她睡得不大安生,像是在睡梦中梦到了什么令她恐惧的东西,面上原本已干了的泪痕眨眼便又被新的水迹覆盖。

 

那夜,院中的漏声比往日大了不知凡几,她在床头自月升坐到天明,晨起后,昨日看着面上还有几分鲜活气的孩子,眼见着比平常瞧着更拘谨了。

 

——不,并不只是这一日。

 

她是自这一日起,一天比一天的更加拘谨,更加怯懦。

 

她开始害怕春日的虫,开始害怕夏夜的雷,秋天还活泛着的豆娘也会将她吓得一个趔趄,冬时远山深处传来的狼嚎与猿啼也会让她彻夜都不得安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