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松令长夜惊梦

第二百七十五章 长寿是一种诅咒(第2页)

甚至,在此之前,就在上个月,他还曾托人送来府中几封报平安的信。

——他知道,自从他们的长姐与父亲离世后,我的精神便因着多梦少眠而变得愈发恍惚,他在信里还宽慰过我,说他今年地里的收成不错,过年时许能给我带来一瓮他自己酿的酒。

——所以,你们看呐,孩子。

像他这样本分又忠厚的孩子,怎就会突然丢了命呢?

我眼眶子底下烫得愈发厉害,浑噩中我终于听清了侍女反反复复含在嗓子里、带着哭腔的那句话。

她说,我的小儿子是病死的,他是在上月差人送信回家后不久,就因不慎摔倒在田断了骨头,伤口处反复红肿、溃烂生蛆而病死的。

他隐居的那个地方罕有人烟,农闲时节,田间也不是时时都能见得到人影。

加之这月我恰好又因着他兄长染疾,得了家书便没再抽出空来进山看他……他这一病,竟真就独自一人在那山的角落里悄悄病死了。

——就连尸体,也都是被每月惯常上山替他捎送家书的人,在上门同他索信时发现的。

她说,送信的人告诉她,我的儿子死时还睁着眼睛——他死前身边没有替他看病的郎中,没能见到他的母亲和兄长……他是睁着眼睛死的,他死不瞑目!

我说过,我哭了许久,我的眼睛真的已经再挤不出半滴泪来了。可在那一刻,我清晰地感觉到我眼下淌出了某种滚烫的液体——侍女尖叫着喊来了侍卫和其余的婢女,直到被他们七手八脚地抬出了屋子,我方才知晓,原来刚刚自我眼中滚出的不是泪,是血。

殷红的、比凤仙花汁子还要艳的血。

——但那又如何呢?

就算我将我体内的所有血液都化成血泪哭一个干净,又能如何呢?

我依然不能救活他们中的任何一个——我的女儿,我的丈夫,我的儿子——我依然不能救活他们中的任何一个。

这难以言明的痛苦令我的头脑发了晕,我已浑浊了的眼睛看不清前路,又终竟在被抬到软榻前的一息骤然昏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