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幻旅游者孤标傲世

第200章 棋手自请行——贾迎春自请和亲(第3页)

 真正的考验,在我抵达后的第三日,随着那位狄王最宠爱的幼子——图鲁王子的到来,猝然降临。

 沉重的皮帘被粗鲁地掀开,带进一股裹挟着沙尘的燥热气流。图鲁王子大步踏入,像一阵裹着硫磺气息的风暴。他身材极为高大健硕,穿着紧身的豹皮坎肩,裸露出的古铜色手臂肌肉虬结,布满陈年的伤疤。浓密的卷发披散着,鹰钩鼻下是两片薄而锋利的嘴唇,此刻正向上弯起一个毫不掩饰轻蔑的弧度。他身后跟着几个同样彪悍、眼神不善的随从。

 他锐利的、如同秃鹫般的目光肆无忌惮地扫过房间,掠过那些瑟缩发抖的侍女,最终牢牢钉在我身上。那目光里没有欣赏,只有一种赤裸裸的、品评货物般的估量,以及深藏其中的、属于战胜者对贡品的鄙夷。

 “啧,”他开口,声音洪亮,带着浓重的异族腔调,每一个音节都像石头砸在地上,“都说中原出美人,南安太妃那个老虔婆,就送来这么个木头疙瘩?” 他的目光在我素净的衣裙、沉静的脸上转了一圈,毫不掩饰地嗤笑出声,“看看这身板,风一吹就倒!脸色白得像死了三天!在我们北狄,连最弱的母羊都比你有活气!你们中原的男人,是不是都死绝了?要靠这种货色来换太平?”

 他身后的随从们爆发出一阵粗野的哄笑,附和着他们的主子,用生硬的中原话夹杂着狄语肆意嘲弄。

 “就是,瘦得像根芦柴棒!”

 “喂,木头美人,会哭会笑吗?给爷乐一个?”

 “南边没人了?送个活死人过来!”

 “怕是连我们狄族的女人都打不过,哈哈!”

 污言秽语如同冰冷的铁砂,劈头盖脸砸来。房间里的空气瞬间冻结。我带来的侍女们早已吓得面无人色,抖如筛糠,有两个甚至腿一软,直接瘫坐在地,绝望地啜泣起来。连负责通译的狄人老官,也尴尬地低下头,不敢直视。

 图鲁王子显然很满意这效果。他抱着双臂,居高临下地睨着我,嘴角的嘲讽几乎要咧到耳根,似乎在等待欣赏我崩溃痛哭或者惊慌失措的丑态。

 满室的喧嚣和恶意,如同实质的潮水般汹涌。侍女们压抑的啜泣声针一样刺着耳膜。图鲁和他随从那不加掩饰的鄙夷目光,刀子似的刮在脸上。袖袋深处,指尖触碰到那几枚温润的棋子,一丝微凉的安定感悄然渗入紧绷的神经。

 《太上感应篇》的句子无声流过心田:“……辱骂不惊,是为有容。” 这些言语的刀剑,比起孙绍祖那实实在在落在皮肉上的拳脚,又算得了什么?不过是犬吠罢了。

 我没有低头,也没有瑟缩。在图鲁王子那猫捉老鼠般的戏谑目光下,我缓缓抬起眼,目光平静无波地迎向他,像深潭映着跳动的火焰。然后,在满室惊愕的注视中,我走到房间中央那张宽大的、铺着厚毡的矮几旁。矮几上,空空如也。

 我微微侧首,用不高却清晰的声音,对着那个瑟瑟发抖的通译老官道:“劳烦,取一副棋具来。”

 老官猛地抬头,浑浊的老眼里满是惊疑不定,以为自己听错了。图鲁王子脸上的戏谑也凝固了一瞬,随即化为更深的轻蔑和一丝被冒犯的恼怒:“棋?你这女人,吓傻了不成?本王没空陪你玩这些娘们唧唧的把戏!”

 我不理会他,只看着那老官,又重复了一遍,语气平淡却不容置疑:“棋具。”

 老官被我的目光慑住,又畏惧地瞥了一眼图鲁王子,终究还是连滚爬爬地出去了。不消片刻,他捧着一副沉重的乌木棋盘和两个藤编棋罐回来,小心翼翼地放在矮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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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挽起宽大的素色衣袖,露出一截纤细却稳定的手腕。在无数道或惊诧、或鄙夷、或纯粹看热闹的目光聚焦下,我姿态从容地在矮几一侧的毡毯上跪坐下来。动作舒缓,带着一种近乎刻意的优雅,与这粗犷石室的氛围格格不入,却又奇异地形成一种无形的张力。

 象牙棋子从藤罐中倒出,落入掌心,发出清脆悦耳的碰撞声。那熟悉的微凉触感,瞬间驱散了周遭的燥热与污浊。

 我垂眸,将一颗颗温润如玉的白子,以某种奇特的韵律,轻轻摆放在纵横交错的棋盘上。嗒。嗒。嗒。棋子落下的声音,在死寂下来的房间里异常清晰,如同空谷足音,敲击在每一个人的心上。

 图鲁王子抱着臂膀,浓眉紧锁,鹰隼般的目光死死盯着我,仿佛想从我脸上找出任何一丝恐惧或作伪的痕迹。他只看到一片深潭般的平静。

 当最后一颗星位棋子落定,我抬起头,目光越过散发着松烟墨香的乌木棋盘,直直落在图鲁那张因惊疑而略显扭曲的脸上。我的声音不高,甚至带着一丝奇异的温和,如同在邀请一位久别的故友,却字字清晰地穿透了凝滞的空气:

 “殿下。”

 图鲁的瞳孔骤然收缩。

 我指尖拈起一枚浑圆的白子,悬停在棋盘上空,那棋子温润的光泽映着我平静的眼。

 “一局定输赢,如何?”

 ,

 话音落下,满室死寂。只有石窗外呜咽的风声,卷着沙砾,敲打着冰冷的石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