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覆水难收(第2页)

 牧周文的眼泪终究没有掉下来。他用袖口擦掉了眼角将要淌出的泪水,似乎已经接受了自己被欺骗的事实,而后以强撑出来的平静,低声道出自己的态度:“我不能原谅你。”他清晰地说出每一个字,没有情绪上的歇斯底里,是充满份量的表态,可话语落在孟盛夏的耳里,让他不由自主地瞪大了眼睛,“我做不到。到此为止吧。”

 牧周文如此措辞简练的判决,就像是谈及他人的事情,孟盛夏的心一震,他嗫嚅到:“……对不起。”孟盛夏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声歉意,他感觉自己的掌心被指甲掐出了血痕,可他还能说什么呢?再多的解释,也只是寻找一些看上去不过是敷衍的借口。

 对於他苍白的道歉,牧周文只是摇了摇头,他垂眼凝视着脚下,甚至吝惜给孟盛夏一个眼神:“回去吧,”他的语气忽然变得平淡,像是对待外人一般疏离地要求到,“我晚上还有事。”

 他没有接受自己的道歉,却没有咄咄逼人的质问,没有不顾一切的发泄,甚至连伤感都如此收敛,就像是说出今天的话来,他早就做了许多心理上的准备。孟盛夏难以置信对方为何会如此理性,他有些不甘地追问到:“你没有其它想要问我的东西吗?”

 牧周文似乎为他的反客为主稍稍楞了一会儿,他擡起头,有些茫然地看着孟盛夏欲言又止,却还是故作镇定地回覆道:“如果你对我……认真过,请你不要伤害哥。”

 “牧周语?”孟盛夏语尾上扬,完全无法遮掩自己听到对方这句话时候的覆杂心绪,“我没有对他做过什么。”

 “这是你对我的承诺,对吗?”牧周文忽然露出了一个有些勉强的笑容,在孟盛夏看来隐含着一分绝望,好似在无声地嘲讽他本就是因为这样的理由接近自己。

 孟盛夏说不出话来。他的确没有直接伤害过牧周语,可他对严恩的“通风报信”无形之中到底促成了什么一无所知。他不认为严恩让他“监视”牧周文是害他,可那毕竟是严恩,是他的青梅竹马,他们一同长大,对方却未必不会伤害牧周语……


 而牧周语是牧周文的家人,是他不会退让的底线。

 孟盛夏心烦意乱,像是看着自己所乘的船只在远洋上航行,却遭遇漏水逐渐下沈的游客。他在舱中望着脚下逐渐上涨的水位,心知自己快要溺死了,可他对这种绝望的境地无能为力。他的心中是无限的懊悔,可在这种后悔当中,又滋生了一种奇怪的恶意。为什么牧周文要将自己的痛苦向对於他兄长的担忧让位?是不是用牧周语来威胁他,就能将这份关系继续下去?

 可牧周文看上去又要哭了。孟盛夏心里所有涌现的恶劣的想法戛然而止,他忍不住伸手想要擦去牧周文将要滴落的泪水,牧周文却测过脸去,避开这样亲昵的接触,他用双手遮住了自己的脸庞,似乎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的狼狈,为自己保留一分尊严:“回去吧,我要回去。”他重覆着之前的要求,像是在即将崩溃的边缘,勉强自己保持克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