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蒂棠 三(第2页)
“你不要脸,你高坐兰台的兄长要不要脸?你爹要不要脸?”
“我兄长无需要脸。”
“好,你自己说的,我明天就去兰台问问姚儋有没有脸。”
越说越荒谬,郑子潇呵斥世子道:“不得对朝廷命官无礼。”
周围的人皆是笑起来,笑得姚仇面红耳赤。
他长枪反手背负在身后,别过头不再看世子,声音干涩道:“郑子潇,你身世不洁,休要在此充好人。”
他自称痞子,侮辱起人来轻车熟路。
这话流淌进孟湘湘耳朵里,却是字字诛心,她咬牙想说什么,却被郑子潇推回去。
郑子潇拱手,神情藏在臂环里,声音明朗,“恭迎中郎将回城。”
他不爱口舌之争,也没少听议论,况且身世不洁这也是事实。
人活一生,太多境遇身不由己,反而孟湘湘那句活在当下更能抚慰人心。
阳光之下自有向阳而生的人,阴沟之中也有君子道义。
白马嘶鸣,从他面前经过,仪仗队识时务地继续吹奏,锣鼓喧天,方才的闹剧仿佛没发生过。
中郎将身后的金甲卫走过后,是押运着的战俘。
与其说是战俘,不如说是受兵祸牵连的家眷。
这些人的丈夫或者父亲都是叛军中的一员,叛军有投名状,起义失败后根据这封投名状,可以挨家挨户找到他们的家眷。
郑子潇在花浊这些时日,朝廷乱成一锅粥,他也忙得焦头烂额,为的就是投名状下的家眷该如何处置。
穆王据理力争希望赦免这些不懂世事的妇人小孩,奈何圣上气到疯癫,执意不肯。
一共抓捕上千妇孺,分批押送入花浊,姚仇亲自押来的是最后一批,共有一百五十人。
郑子潇站在人群中,默默一个一个数着,心里暗惊。
一百五十一个。
多了一名。
此事可大可小,结合御史中丞大人姚儋告假离京远赴代洲,事情就变得耐人寻味起来。
乐声吵得人脑子疼,郑子潇心里暗中谋划着,手指忽然感受到一片温软。
他紧皱的双眉瞬间松散开,转眼看着漂亮的姑娘。
方才孟湘湘确实受到惊吓,加上车马劳顿,一双眼睛水波流转。
她只是偷偷勾了一下,手马上藏回衣袖之中。
人潮如织,熙熙攘攘之间,悄然一碰,勾起郑子潇无限遐想。
“小姐,街上人多。”
那双手又偷偷勾了她一下,这次感受清晰了,是小指。
郑子潇神情装作若无其事,仰起头朝边上看,守株待兔,等那调皮的小指又伸过来,他一把抓住,狠狠捏了一下。
“疼啊。”
孟湘湘小声抗议起来,抽回手摸着自己小指,馀光里郑子潇憋不住笑,垂首乐不可支。
他笑容会传染,孟湘湘发现他难得打闹,也无声地笑起来。
直到街上的仪仗散去,郑子潇才走到延成侯爷面前躬身行礼,说明来意。
金甲卫看在穆王的面子上放车马进城,郑子潇坐在延成侯爷的车前,从小厮手里接过缰绳,一路驾车到穆王府。
穆王府,也是花浊第一冷饭门第。
花浊是看天子脸色的地方,天子不喜欢谁,谁就是冷饭碗。
敢於不住驿站而是住在穆王府,是延成侯爷的诚心。
他要把这颗心剖给全长陵人看,告诉他们,延成侯孟宏汝和他身后满门忠烈英灵,都会站在穆王身后。
穆王出门迎接,时隔一个月两位好友去正屋客套,府里小厮少,不知道是不是有心,穆王让郑子潇来安顿延成侯家眷。
他做事稳妥,先安顿延成侯夫人,又照料好尚未及笄的孟满满小姐。
夫人尊贵,小妹年幼,一切都滴水不漏。
最后,他引着孟湘湘去往她要住的小院时,二人步履悠缓,中间隔着一大块空,像是郑子潇在刻意躲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