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强惨刺客保护计划今昔逢云有雨

金玉碎 三(第2页)

 张佩道:“学生去朱雀大街上走了一圈,查看那些流落街头的病人,一共看了百人,都是发热不消,咳血不止,或许寻常疗法无效。不若换个猛方子,或许能搏一线生机。”

 “胡闹!”

 佟隐山抚着汉白玉栏杆,“圣上龙体,岂容你试错胡闹。”

 “圣上病情危急,已经开始骨痛难忍,若是再拖下去,拖至呕血,只怕难以转圜。”

 此病古怪,呕血像是个催命符,出现这征兆的人不出三日便丧命了。

 “那也不能拿龙体试错。”

 佟隐山一口否决,不容置喙。

 突然一个侍从兜着手匆匆赶来,大喊着不好,佟隐山只觉得头疼,揉着太阳穴道:“喊什么,怎么不好了?”

 “大人,宗正大人病逝了。”

 金贵汤药,锦衣玉食,都没法从病魔手里抢回条命。

 佟隐山打了个寒战,馀光望着龙帐内苟延残喘的庆和帝,怡王的威胁恐吓浮现在眼前。

 死是千刀万剐,可他如今,又何尝不是另一种千刀万剐。

 张佩不依不挠,“老师,拖不得了!”

 “你闭嘴!”

 佟隐山刚骂完,又跑来个侍从。

 他还没发问,那侍从双膝发软,跪在地上,“大人,穆王爷要请太医……”

 佟知悦气滞,指着侍从道:“大王爷也倒了?”

 那侍从哆嗦着道:“不是大王爷,是延成侯家的长小姐,要不行了。”

 忠烈之后,不能轻怠。

 佟隐山擡手搓把脸,看了一圈太医署的医官,最后视线落在张佩身上,“张佩,你去,孟小姐是赫南将军后人,务必给救活。”

 领了命,张佩提起药箱,被那侍从一路抓着快跑。

 他身子文弱,不擅马术,差点颠死在马上。

 刚进王府大门,里面烟熏火燎,直接把他呛出眼泪。

 张佩看了一眼门口摆着的火盆,对侍从道:“你去找人把艾草撤了,越烧越咳,不如不烧。”

 侍从只管点头答应着。

 穿过中庭,恰巧迎面撞上穆王,行色匆匆,愁眉不展,衣袖被带得几欲飞天。

 穆王见到张佩,问侍从,“这位便是宫里来的太医?”

 张佩后退一步作揖道:“下官张佩,问大王爷安。”

 “别弄这些虚礼,快去救人。”

 “下官需得先问一句,府上发热几人。”

 穆王凝眉,“六十馀人。”

 “贵人有几位?”

 “五位。”

 “发热的人一定要远离尚未染病的人。”

 张佩说完,行了个仓促的礼,往侍从指引的方向赶去了。

 行至院前,里面一通吵闹,穆王看到着急走出屋的郑子潇。

 他立马擡胳膊将人拦住,“人命关天,我还得叮嘱你一句,万事不能冲动。”

 郑子潇点点头,神情恍惚。

 穆王还想再说什么,又被冲出来的小婢打断了,那婢女急得六神无主,见到穆王张嘴就嚎,“王爷,孟小姐她呕血了!”

 张佩大惊失色,连忙拔腿往里跑。

 床榻前,阿沈早已经哭成泪人,托着孟湘湘的后颈,“小姐,小姐……”

 她哭得孟湘湘心烦意乱,咳了几下,喉头一阵腥甜,竟又吐出一大口血,红得发乌。

 头再倒回枕上,她觉得浑身上下如同被虫蚁蚀骨,气卡在肋骨中间就是上不来,连眼皮都变沈。

 许是阳寿将尽,她已经没有最初忽冷忽热的感觉,只是眼前天旋地转,神志不清。

 阿沈转头对郎中哭道:“您救救小姐,大夫,您救救她。”

 郎中摇摇头,摊开手道,“油尽灯枯,神佛难救了。”

 这句话像是掐灭了阿沈心里最后的火,她腿一软趴到在地上。

 长小姐丶二小姐丶侯爷丶夫人,接二连三全都病倒,延成侯府满门忠烈竟要亡故在这场疫病里。


 眼泪黏在下巴上,她再转头看面无血色的孟湘湘,有些不知所措。

 脚步声响起,张佩匆忙撞进来,一把推开了那个郎中,先扒开孟湘湘的眼皮,又抓起她的手诊脉。

 “这是第几日?”张佩转头问阿沈。

 阿沈扒着手,慌乱道:“第……第七日。”

 “她马上不行了,先拿参汤灌下去吊住命。”

 他见阿沈还浑浑噩噩,只能推她一把,“快去!再不去人真断气了!”

 阿沈连滚带爬站起来,跑出去找参汤。

 张佩又薅起一旁的郎中,“现在马上施针,不能叫她睡过去。”

 “你的意思是……”郎中茫然地喃喃着。

 张佩坚定道:“她现在若是睡过去,就醒不过来了,给她吊住,直到挺过这一劫。”

 许是他太过镇静,郎中都被他感染,哆嗦着掏自己的针灸包。

 穆王忙道:“有几分把握?”

 “没有把握,但下官会尽力。”

 张佩跪在榻前,手止不住哆嗦,他还是反覆深呼吸,镇定下来后找准穴位狠狠扎下去。

 床上的姑娘立刻一阵抽搐,力竭的双眼艰难睁开,发出难忍的惨叫。

 屋内众人闻之都不忍看下去。

 张佩转过头,“来几个力气大的,把她按住,别让她因为疼挣开。”

 穆王一把抓住郑子潇,“你不能去。”

 “为什么?”

 少年的声音都在抖。

 穆王看他眼眶猩红破碎,三魂七魄尽失,突然哑口无言。

 年少初尝情滋味,画地为牢,耗尽终生。

 “我怕你发疯。”

 “我不会疯。”

 没想到郑子潇轻轻拿开他的手,“小姐的父母姊妹都病倒了,得有人陪她。”

 从没奢望更多,只要陪伴着就算满足。

 隔着厚麻,穆王突然觉得有些难以呼吸,他看着郑子潇走过去,跪坐在病榻前按住孟湘湘的肩头。

 针下去的时候,女孩痛得泪水横流,染湿了绣花枕头。

 跪在榻前的刺客身形隐隐颤抖,一言不发,只是握着她的手,握到指节泛白。

 穆王不忍再看,转身走出屋子。

 阴暗天色下,昏昏沈沈,不似人间。

 几针下去,孟湘湘终於有些清明,身上力气不多,本能却让她卯足了劲躲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