息北斗 八(第3页)

 夫人颤声道：“你……一个姑娘，怎么能这么说话。”

 “我求你，明日提亲，别让我去，我求求你，让我躲在这吧。”

 孟湘湘缩着身子下凳，伏在夫人身前，身躯好像一碰即碎。

 终於夫人松了口，许她不出面。

 临走时候，夫人留下句，“不管你对那郑子潇是什么情谊，你的夫君始终都是周光霖，你改变不了的。”

 夫人离去时，带起一股萧索的风。

 孟湘湘便躺在床上，盯着床帐上挂的合欢铃，从溶溶月光看到晨曦微耀。风吹过的时候，合欢铃会响动，她响起郑子潇和自己亲吻的时候，也曾不小心撞到过合欢铃。

 阿沈捧水要给她擦脸时候，看她神情恍惚，小心试探道：“小姐，您这样阿沈真的怕的要死。”

 “阿沈，到底什么是真的？”

 “奴婢没懂您的意思。”

 孟湘湘翻过身，背对阿沈，“我发现一切都是装的，怡王那风流是装的，圣上仁义也是装的，夫人愚钝妇人的模样是装的，而我……我甚至是促成这一切的推手。周光霖倘若身处绝境，我就是捅在他心窝子的那把刀。”

 阿沈焦急道：“小姐怎能这么说，奴婢不知道怎么安慰小姐，但奴婢对小姐的心不是装的，小姐就算一无所有，也会有奴婢陪着，日后小姐嫁去成了小穆王妃，奴婢也要陪着。”

 “谢谢你，阿沈，这些年真的谢谢你。你下去吧，我想自己睡会。”

 背后传来门开合的声音，大抵阿沈是走了。

 孟湘湘手伸到枕下，摸到如冰似雪的笛身，掏出来细看，“我妻湘湘”四个字还清晰可见。

 她一直在给自己上枷锁，把家国大义放在儿女私情前，就算哭也要为忠义之士哭。眼前看到这四个字，孟湘湘终於受不住，握住笛身痛哭起来。

 她哭得撕心裂肺，哭得浑身痉挛，只哭她死在大火里的爱人。

 笛子抵在心口，故人馀温不在。

 “阿姐别哭了。”

 孟湘湘哭音还没消，转身看到窗纸外隐约的少年身影。

 她忙起身去开窗，世子正分外期盼地望着她。

 几日没见，世子又消瘦一大圈，双颊都有些凹陷的意思，可见不好的境遇是真的会消磨人的。只是他再枯槁，仍旧强装出乐观的模样，笑容灿灿对着孟湘湘。

 世子道：“阿姐伤好些了吗？”

 孟湘湘恍惚躬身，草率行礼，还未开口，阿沈从苑前走来，焦急道：“殿下，我家小姐现在形容不好，不宜见您的。”

 世子说：“我与湘湘说些体己话，夫妻间的事情，阿沈姑娘也要听吗？”

 阿沈脸一红，忙又退了下去。

 世子苦笑着扯了扯嘴角，“我倒是无所谓，子潇不介意就好。”

 他这一句话，孟湘湘泪水又开始止不住地流，拿袖子擦干，新的泪又挂上，被风吹过脸都火辣辣的。

 孟湘湘虚声道：“你……何必这么说刺痛我？”

 世子叹口气，学着郑子潇的模样给孟湘湘把泪擦干，动作又总学不出他的温柔细致，“阿姐，若是我说，子潇没死呢？”

 孟湘湘滞住，头脑陷入空白，“你不要唬我，我经不起的。”

 “小王什么时候唬你过？”

 世子神情严峻，又叹息一声，拉过孟湘湘的手，“阿姐，我不便明说，今日提亲定下婚期，三日后圣上起驾回朝，满城倾酒为礼，因圣驾回朝夜间延北城由王军临时接管，可以帮你们。”

 他说的是“你们”。

 孟湘湘开始惶恐，“你……你说的是真的？”

 “光霖绝不骗阿姐。”

 世子就好像个大人，继续道：“只是路途遥远，前路艰难，你跟子潇走，不太体面，日子也不会清闲富贵了。我没过过日子，不懂怎么营生，子潇是懂的，你们得相互帮衬着。但他不愿强求，只想问你……是否心甘情愿跟他走？”</p>